顧氏醫館雖開在朱雀街,但朱雀街并非商鋪林立的街坊,而是蒼鶴士族豪紳們所住之地。
譬如顧青樹,他的将軍府就在朱雀街上。
隻不過他跟蕭無衍一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六十天都待在軍營,府邸早就落了灰。
甚至方才在路上,若不是蕭無衍提醒,他險些就忘了自己在朱雀街上還有間院子。
顧府引路的老翁是個生面孔,顧青樹悄默聲打量了他一眼,試探道:“老人家,您可是蒼鶴人?”
引路老翁卻好像沒聽見一般,隻微微躬着背,提着燈籠步履緩慢地引兩人前行。
顧青樹頓了頓,心想這老人家許是有些耳背便提高了些聲量,一字一頓問道:“老人家!您!可是!蒼鶴人!?”
然而引路老翁仍然沒有任何反應,顧青樹轉眸和蕭無衍對視一眼,心中登時有了計較,這老人家怕是患有耳疾,可秦兄和顧姑娘為何會用一個耳聾老翁做門房?
幸而這時先行來到内院通禀的高二已經原路折返,聽見顧公子的高聲詢問,他急忙穿過垂花門支開了老翁:“于叔,我帶人去見東家,您老回去吧。”
老翁看懂了他的意思,笑呵呵地點了點頭:“好,好。”
高二便又看向顧、蕭二人解釋:“于叔是這棟宅子前主人家的老仆,年邁耳聾,但當時秦東家買這棟宅子的時候,宅子的前主人唯一的要求便是不得遣散他府中老仆。”話落,他領兩人穿過垂花門。
顧青樹聞言恍然大悟:“原是如此,秦兄和顧姑娘真是心善啊。”
蕭無衍亦輕點了下頭附和,心中卻并不盡信,隻等回營後再着鶴羽衛細查。
穿過遊廊,蕭無衍和顧青樹迎面撞見朝他們疾步走來的葉晉:“顧兄、蕭兄弟——”
葉晉笑容爽朗地招呼二人,顧青樹也是直爽的性子,不由快走兩步顯擺起了提在手中的酒:“秦兄,商縣的桂花釀久負盛名,可我蒼鶴的天泉酒也堪稱一絕,秦兄今晚可願與我暢飲?”
葉晉爽快應聲:“我正有此意!”
又喚來高二:“把咱們從商縣帶來的桂花釀取來,今日我要與顧兄不醉不歸!”
高二垂首應是,邁着小碎步跑去了東廂房旁的廚房取酒。
此時姜幼安也從書房中走了出來,長袖輕垂,負手站在廊柱邊凝望西廂廊檐下的幾人。
寒冬未散,她卻穿得單薄,一襲黛紫色長袍松松散散地套在身上,系在腰間的素白長繩欲墜不墜,偏生她身形高挑,這般随性的模樣竟格外顯其風姿。
蕭無衍無意間瞧見這一幕,漆黑眼眸不禁輕顫。
但他情緒收得極快,眼睑輕垂間便将心尖上那絲不易察覺的麻意壓進深處。
“姑娘,外頭冷,您快披上氅衣……”
恰巧這時錦月抱着氅衣追了上來,與長袍同色的寬大氅衣随風輕揚,瞬間攏住姜幼安單薄的身形。
姜幼安聞聲收回望向三人的視線,轉身面向錦月,模樣乖巧的由她幫自己系氅衣。
葉晉循聲望來,便瞧見金尊玉貴的表妹竟露出難得一見的柔順模樣。
嘶,這是要整什麼幺蛾子?
葉晉心底有些沒底,卻不敢有半點質疑,隻得速速領着顧勺和蕭伍二人走來正房前廳。
路過姜幼安身邊時,他雙腳一頓,謹慎且敷衍地笑了笑:“今日我與顧兄和蕭兄弟恐怕會多飲些酒,若是擾了表妹清靜,還望表妹莫怪。”
“怎麼會?”姜幼安鳳眸微轉:“表兄和顧公子、蕭公子難得一見,自當開懷暢飲。”
言罷便看向蕭顧二人,淺笑勾唇:“上次二位來商縣,我因故外出未能盡地主之誼,一會兒便自罰三杯。”
言下之意,便是今晚的酒宴她也要參加。
葉晉腦門一麻,下意識阻止:“不可。”
姜幼安眼風淡淡掃過去:“為何不可?”
葉晉:“……”他努力用眼神暗示姜幼安:殿下,您如今可是貨真價實的女子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