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生得這等國色無雙,自然容璋也是一眼就瞧見了她,“為何來這麼早?”
林晚見他眼底淡然一片,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想來不過是現招的蜂蝶,但到底是不痛快,便挽住他的手臂,有意要宣誓主權。
“我也才來一會兒,倒是你,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宮裡?”
按道理宮宴沒這麼早結束才是。
容璋沉默片刻後道:“出了點小意外,宮宴提早結束。”
繞是林晚不懂朝堂之事,也明白這恐怕不是小意外那麼簡單,元宵宴不能如常進行這兆頭多不好啊,不過看容璋雲淡風輕的,心下倒是不認為是大事。
至少波及不到容璋。
她隻是一個小女子,管不到那麼多家國大事,隻要她丈夫平平安安的就夠了。
“哇,好美的燈籠啊。”
容璋将林晚拉到了一個賣燈籠的鋪子前,各種動物形狀的燈籠,繪有梅蘭竹菊的燈籠,還有些是由許多盞燈組成的燈架。
林晚看上了一個燕子燈籠,大概是以前在園子裡身不由已的緣故,她特别喜歡天上飛的,自由自在。
可容璋卻給她買了一個小貓兒的燈籠,那燈籠還帶着竹節做的輪子,可以直接拉着走,她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這樣的燈籠,頓時神氣地拖着走了好一段路,吸引來了許多的目光。
尤其是小孩兒的目光,她察覺出有些不對勁,便走回容璋面前,“怎麼那麼多小孩兒在看我啊?”
容璋恍然大悟地道,“噢,忘了同你說,這是我給蓮哥兒買的,如今的小孩兒就喜歡這樣的,沒想到你倒是喜歡。”
容蓮是二房二公子的長子,七八歲狗都嫌的年紀,林晚疑心他在含沙射影地罵她,咬着唇瓣一臉的不高興。
哪知容璋突然從背後拿出一盞栩栩如生的燕子燈籠,正是她方才看上的那隻,眼眶登時就蒙了一層水霧。
容璋避開她那感動的目光,輕飄飄地道:“我随便挑的,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
“喜歡,妾身很喜歡。”他如此用心,她怎麼會不喜歡呢,她隻是瞟了那燕子燈籠一眼呢,他就注意到了,那得多在乎她啊?
林晚感動得涕泗橫流,直接撲進了容璋的懷裡,可容璋卻十分嫌棄地把她推開,“你當心些,别把鼻涕弄我身上。”
林晚破涕而笑,卻并不可能放過他,偏要故意往他前襟蹭,這下子容璋坐不住了,拎着林晚後頸的衣領子就要把她扯開,“關勝,愣着幹嘛,還不把她拖下去。”
跟在後面的關勝和丁香兩個彼此對視一眼,默契地低下了頭去,都知道這兩個是在打情罵俏,當不得真。
天一樓外,一個帶着幕離的男子,掀起擋在他眼前的黑紗,就剛巧看到這一幕,神色是十分地怅然。
“你也看到了,容世子對晚晚好的很,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嗎?”說話的是和林晚有約的蘭英,而她身側這個生得唇紅齒白,雌雄莫辨的男子,正是林晚敬重的師兄裴文拓。
“以色侍人,如何能夠長久?”裴文拓不認同地道。在他看來容璋看上林晚無非是貪圖她的顔色,然而年華無情,美人又能美多久呢?這也是為何,對于那些富家小姐的青睐,他總是不屑于顧。
他扯下黑紗重新罩住了他的面龐,但方才他掀開幕離的刹那,早有人看清楚了他那無情的薄唇以及他那多情的桃花眼。
天一樓走出來的張鸢在見到裴文拓偶然露出來的風華後,驚得合不攏嘴,她長在金陵十幾年,還不曾見過這麼俊俏的兒郎。
裴文拓十分反感這些女子的癡态,當即就背過身,“不管是晚晚還是你,即便是出嫁了也不要活得太卑微,大不了就和離,我這兩年賺了些銀子,養活你們還是不成問題。”
裴文拓這兩年出海,靠将大梁的瓷器及茶葉運去海外,那些人沒見識過這些,覺得十分稀奇,裴文拓賣以高價,倒騰了不少銀子。
剛好兩個月前,船駛回港口,趁着下面的人補充貨物的空閑來金陵,原是打算給林晚她們贖身。
卻結果兩個人,一個已經嫁人,一個正在準備嫁人。
一席話說得蘭英喉頭一哽,“知道了,你快些離開金陵吧,你已經在金陵待了大半月了,等下五公主知道你回來了,你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時隔兩年,五公主依然在打探裴文拓的下落,是以他一個大男人出個門,都不得不佩戴幕離。
裴文拓點點頭,扯起幕離的一角瞥了一眼與容璋相依相偎的林晚,轉身步入了黑暗的夜色中。
卻說裴文拓一離開,張鴛才回過神來,邊走邊對身旁的丫頭說,“你瞧見方才那個男子沒有?簡直是驚為天人,怪道夜裡出來還要帶上幕離,估計是怕被姑娘們纏上。”
張鴛的丫頭合歡沒見到裴文拓。不過她卻在看到容璋時走不動道了,“我覺得小姐你說得不對,你看這位玉郎,如此好顔色,人家也沒有臧着掖着啊。”
張鴛打眼一瞧,刹那間就把裴文拓給抛在腦後了,裴文拓美則美矣,但周身散發出一股子陰冷氣,叫人不敢靠近。
可眼前這個公子就不同了,貌比潘安不說,還有那周身金器玉石堆裡養出來的矜貴氣,叫人忍不住靠近他,哪怕沾一沾他那通身的貴氣也好。
是以,張鴛很誠實地往容璋走去,心裡盤算着她家也是金陵有名有姓的富商,不知道能不能與這位公子共譜一段佳話?
不過她才走幾步,就看見了林晚,一個仙女一般的人物在他身側,心裡不免自慚形穢。
但旋即她又想,娶妻娶賢,這女子生得這般容貌,身段也嬌媚,家中長輩擔心勾着兒郎壞了精水,定是不會将她娶為正妻的,隻怕是男人家自己納的小妾,或者外室。
這般一想,她再看林晚時眼裡就再沒了忌憚,可她才又走了幾步,又看到赤真主仆。
此女美明豔大氣,濃濃的正室範兒,此刻正含酸帶癡地看着男子,頓時張鸢這才不得不歇了心思。
還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道:“果然長得好看的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這不明擺着寵妾滅妻嗎?”
不怪乎張鴛誤會赤真,實則是赤真看容璋的目光太過灼熱,即便容璋已經同林晚走了好遠,她還是緊緊地綴在後面。
今日宮中元宵有宴,宴上有個将軍喝醉了酒耍起了酒瘋,端着酒到皇帝面前告起了禦狀,說太子的屬下貪污受賄。元宵宮宴也因此緊急叫停。
因容璋的父親是太子的舅父,容璋又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太子有困境,隻怕容璋也不好過,赤真有心當一朵解語花,在出宮時就一路跟着他。
這麼一跟就跟到了燈會上。
花燈節,多麼浪漫的日子啊,赤真滿懷希望地想要與容璋發生點什麼。
她都想好了,這回無論如何都要向他表明心迹,然後撅着下巴驕傲地道:“我不介意你有妾室,你若是不反對,我就去請你們皇帝賜婚。”
可就是這個時候,她那個小妾竟然出現了,原來他們是一早就有約,還真是恩愛啊。
赤真自然也瞧見了方才兩人那溫情的一幕,心裡一陣刺痛,方才清亮的眸子此刻似淬了毒的匕首,恨不得直接往林晚的臉上戳去。
卻這時,朵麗不合時宜地說了一句,“公主有沒有覺得她好像折顔先生啊?”
朵麗話音一落,就看見赤真直直往下摔去。
“公主,你怎麼了?”
貼近赤真的時候,她看見赤真的目光始終緊鎖在林晚臉上,還聽她低歎一聲道:
“原來折先生的心上人是他啊。”
容世子嗎?
從前朵麗不明白折先生為何不嫁人,如今得知她心上人是容璋,似乎一切就說得通了,畢竟若是心裡裝着這樣的男子,又哪裡還看得上其他凡夫俗子呢?
赤真這麼一摔,那隻兔子燈籠在地上燒了起來,林晚被火光吸引,便看見了梨花帶雨的赤真,頓時撇了撇嘴,醋意雖遲但到:“世子爺你好狠的心,大庭廣衆之下,将人家姑娘給惹哭了,也不去哄一哄的?”
容璋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就看見了赤真,無奈地扶額,“我話也不曾同她說一句,就這你也能怪在我身上,你這醋勁兒是不是太大了?”
林晚偏開頭悶聲悶氣道,“世子爺是說我是個妒婦嗎?”
容璋見她嘴巴撅得可以挂油壺了也是好笑,“你不是妒婦誰是妒婦?隻怕我身邊飛來一隻母蚊子,你見了也要找我鬧。”
林晚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哪有那麼誇張。”後來她想了想,又道:“不過你能有這個覺悟,也算是孺子可教了。”
容璋捏了捏林晚的鼻尖,“就沒見過當妒婦當的得如此理直氣壯的。罰你回去抄寫《女戒》一百遍。”
雖說着責怪的話,但眼裡卻是極為溫柔的,是以林晚也不怕他,“我沒念過書,不知《女戒》是何物,字更是寫得一塌糊塗,恕妾身不能領罰。”
容璋捏了捏她氣鼓鼓的腮,“你還有理了?”
兩人的恩愛落在赤真眼裡卻是格外地紮心,前有折顔,後有這個妾室,隻怕要容璋心甘情願娶她是不能夠了。
赤真當機立斷,“叫梁世忠觐見大梁皇帝,就說我挑選的額驸馬正是榮國公府的容璋。”
這卻是要強買強賣的意思了。
“公主,你明知容世子心裡隻有折先生,連找個小妾也是按照折先生的模子找,你這又是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
是個人在得知折顔和容璋的事情後,都會把林晚當做折顔的替身。
赤真唇角譏诮地一提:“若他能為折先生守身如玉,我倒是信他有真心,可結果呢,你也看到了,還不是轉頭就納了妾。而至于你說那個小妾像折先生就能說明他的癡情,算了吧,不過是哄他自己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