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爺沒好氣地瞪了眼吳氏,轉向跪在地上的男人道:“楊管事,我黃家自認待你不薄,你自己說說因何要勾結賊人綁架小公子?”
楊管事……勾結山賊!綁架她兒子?吳氏這下徹底懵了。
倒是黃老夫人先看出其中端倪,看了眼床上面色蒼白的小孫子,重重頓了頓手裡的拐棍,頗有些頭疼地看向夫婦兩個道:“吵什麼?小寶還需要休息,有什麼事兒出去說吧。”
黃家大爺這才注意到這是在兒子房中,且還有外客在場,擡起手不輕不重地往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向母親和客人告完罪,又押着人跟着黃老夫人去了前廳。
這楊管事原是黃家大夫人吳氏的陪房,這麼些年,吳氏手底下的田産鋪子都交由這位楊管事打理。
毫無疑問,楊管事是吳氏跟前最得臉,最受信任的一把手。
楊管事會勾結山匪綁架黃天寶?
那不就等同于說是吳氏自己勾結山匪綁架自家兒子嗎?
這樣的事兒,若非鐵證如山,吳氏是打死也不會信的。
偏偏黃家大爺還真拿出了證據,别看他平素一副窩窩囊囊裝傻充愣的模樣,安插在家裡的眼線倒是不少。
今早他家二弟帶人搗毀了黑風山上的土匪窩,消息傳回清泉鎮,整個鎮子上的百姓們都拍手叫好,交口稱贊黃家又為鎮上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兒。
黃二爺押着那夥土匪下山時,楊管事恰好也在街上,他本是代表吳氏前去迎接小公子回府的,豈料一眼就看出了走在最前面的陳大刀兄弟三人便是當初那個仁心堂的田掌櫃找來的好漢。
通匪,那可是殺頭抄家的死罪。
楊管事登時被吓得半截身子都涼了,那個殺千刀的田有才竟敢坑他?
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害怕東窗事發的楊管事一頓腳底下拌蒜兒跑回家中,叫上一家老小,收拾金銀細軟準備跑路。
豈料這一家子動靜太大,剛一隻腳踏出門檻便被黃大爺的眼線抓了個正着。
這位楊管事本就心虛,被黃家大爺手下的人一翻威逼,立刻就露出了馬腳,不消多時就将夫人如何對鄒二姑娘不滿,又如何囑咐自己唆使田有才找人給她添堵,那田有才又如何坑了自己一把,竟敢膽大包天搭上了山賊的事兒交代了個一清二楚。
盡可能地将自己撇得幹幹淨淨。
楊管事跪在前廳的地上,頭頂着黃老夫人和黃大爺投來的銳利目光,額上冷汗直冒,身上衣裳也是汗濕了又幹,幹了又濕。
“大爺、老夫人,奴才真是被冤枉的,那該死的田有才,奴才隻是按照夫人吩咐叫他找幾個人給鄒大夫一點教訓,沒承想他竟敢勾搭山賊。請大爺、老夫人明鑒,奴才實在是……實在是冤枉呀。”
吳氏立在楊管事前頭,聞言回頭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顫顫巍巍指着他的鼻子罵道:“好你個楊平,事到臨頭,你竟敢……竟敢反咬一口?分明是你給我出的主意,叫我找人給鄒二姑娘點教訓,到時我們再及時出現替她擺平麻煩。這樣叫她欠了我們的人情,往後也好為我所用。怎麼……怎麼到你嘴裡全成了我的主意了?常言道虎毒還不食子,我又怎會吩咐你去害我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
黃大爺聽完這主仆兩個狗咬狗的喊冤,不耐煩地起身一腳踹在了楊平肩上,罵了句“吃裡扒外的東西”,又狠狠瞪了吳氏一眼,轉而向老太太倒起了苦水。
“母親,這個吳氏自打嫁進咱們黃家以來,頭幾年還裝得一副溫柔賢淑模樣,生下高兒後,便自以為做了咱們黃家的功臣。平素便一副拈酸吃醋的跋扈模樣,非但對院裡的年輕丫頭動辄打罵,發賣出去,對兒子更是張口就訓,哪裡還有個正經夫人的模樣?更别說這回,她竟敢勾結山匪,這事兒倘若被官府查出來了,恐怕對二弟的仕途,對咱們整個黃家都是後患無窮……”
老太太坐在上首閉着眼,手指撚動着一串成色油亮的菩提珠,耐着性子聽他說完,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哦?如此說來吳氏的确是罪大惡極,不堪為我們黃家的主母。你且說說,你待如何?”
黃大爺聞言眼前一亮,回頭看了眼吳氏那張年老色衰的臉,連忙道:“自然是休妻,将吳氏逐出家門。日後官府若查起來,那也是吳氏主仆二人自作主張,要殺要剮同咱們黃家全無幹系……”
吳氏雙目圓睜,一臉難以置信地盯着丈夫。
她竟不知自己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的男人,那副柔順的羊皮面具下竟有着如此冷心冷血的一張面孔。
她紅着眼,嗚咽一聲,回過頭來撲通一聲跪下,膝行到面色鐵青的老太太跟前兒,伏在老太太腳下失聲痛哭起來。
“母親,您可要為我做主啊,兒媳在這個家幾十年,為老爺誕下兩兒一女,打理内外事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爺……老爺他早就在外頭跟那外頭的娼妓勾搭在一起,早等着尋了兒媳的錯處,将兒媳一紙休書掃地出門,好給那不要臉的娼婦騰位置。母親,兒媳知錯了,兒媳真的知道錯了!您可千萬别讓那小賤人得逞。若她真進了這個門,咱們黃家就算是完了。”
老太太陰沉着臉,捂着胸口重重地咳嗽了兩聲,着實是被這兩口子氣得有些狠了。
“你這胡攪蠻纏的婆娘再敢渾說,我索性今日便結果了你。”
黃仁德擡起一腳踹在了吳氏肋下,直将吳氏踹得哇地嘔出一口血來。
誰知他還不滿意,抽出腰間的革帶還要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