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男人是個天生的浪子,一面釣着楊氏這個半老徐娘,一面在外頭跟些不三不四的伎子伶人厮混。
一來二去地被楊氏撞見了,楊氏打翻了醋缸子大發雷霆,拿出了從前在陸家撒潑打渾的勁兒去抓扯那小狐狸精的衣裳,到頭來反被杜子言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頓,捆起來關在屋子裡餓了三天。
後來看她老實了才将人解了綁,命她每天在屋裡洗衣裳做飯,端洗腳水,給他二人當牛做馬,稍有不稱意就要挨一頓鞭子打。
楊氏從前在陸家那都是橫着走的,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日日以淚洗面,琢磨逃出去的法子。
終等到有一日那杜子言夜裡同伎子厮混完醉得不省人事,偷了些盤纏跑了出去,一路沿街乞讨,得了好心人的相助,好不容易才跑了回來。
那趙氏時隔一個多月再次見到混得要飯婆子似的女兒也給吓了一跳,捏起拳頭狠狠在她身上砸了一頓,終究念在是自己親生的份兒上将人留了下來。
可日子一長,那楊家哥嫂又開始嫌棄這個拖油瓶了。
尤其是那楊家嫂子見天兒地踩着婆婆院兒裡門檻兒罵:“這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天天躲在娘家混吃等死。你不是最有出息了嗎?好好的丈夫孩子不要,跟個小白臉跑了。呵,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什麼姿色?到頭來人家将你包裡幾兩銀子都抖落出來了,将你丢破鞋似的一腳踹開了,你還有臉跑回來了?嗨,我要是你……真是恨不得一頭碰死。”
楊氏氣不過也罵回去,結果就是人院兒門一關,自己一家幾口在院子裡吃香喝辣,将這母女兩個晾在一頭喝西北風去了。
清粥鹹菜地熬了幾天,趙氏實在是熬不住了,聽幾個街坊老婆子說陸家來了個什麼小神醫,人醫館門前每日看病的人都排到了巷子口。
趙氏連忙抓着女兒跑去陸家門前看了幾回,見那醫館生意實在紅火,又見自家從前那窩窩囊囊的女婿果然改了模樣,一天天的紅光滿面的,跟撿了金元寶似的。再看那個啞巴外孫女竟也穿上了綢子戴上花兒了,跟富貴人家閨秀似的。
趙氏立刻就紅了眼,連帶着看那窩囊女婿都順眼多了,這……這不妥妥金龜婿嘛,她可不舍得就這麼輕易放過。
于是趙氏打定了主意三天兩頭地帶着自己閨女上門,在那陸東家面前一味地伏低做小,就盼着他能回心轉意。
陸思明也着實被這母女兩個傷得狠了,壓根不想搭理她們,可也經不住她倆三天兩頭地上門折騰。
他家生意好不容易好起來,可不能再這麼給攪黃了,隻能抱着舍财免災的念頭好聲好氣地同她們商量。
“二位有什麼想頭不妨直說。”
楊氏抿着嘴不言語,甭管姓陸的怎麼變,她都打心眼兒裡瞧不起這個男人,要不是實在走投無路了她才不會低聲下氣地轉頭求他。
趙氏橫了自家閨女一眼,臉上堆起谄媚的笑。
“唉喲,都是一家人,瞧你說的。我們能有什麼想頭?女婿,你也聽我一聲勸,萍姐兒需要娘,你這家裡也需要個女主人操持家務不是?這有道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從前是碧雲這丫頭性子拗了些,她也是為着你,為着這個家能好起來不是?我這個當丈母娘的先代她給你賠個不是,你就寬恕了她吧。”
陸思明聞言抄起手冷笑一聲,叫田七從屋裡拿來提前寫好的和離書并五十兩銀子。
“打住打住,我可受不起您這樣的大禮,權當我福薄命小,實在是高攀不起。這五十兩銀子也權當是給她的補償。其餘的,想都别想。”
他本是想着息事甯人,趕緊打發走這對兒喪門星,偏叫那楊氏看在眼裡,隻覺受了天大的侮辱,一巴掌将他遞過來的銀子并那和離書拍到了地上,指着他的鼻子就罵。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這麼作賤我?”
趙氏一看果真隻有五十兩,撇撇嘴角,一屁股坐在他家門檻兒上扯開嗓門捶地大嚷:“唉喲,大家夥兒都來瞧瞧。陸家這個沒良心的,如今發達了,就琢磨着休妻了,想來是要攆了糟糠之妻,給外頭哪個狐狸精騰位置了。”
“狐狸精”三個字嚷出口時,趙氏那雙倒掉着的三角眼還似有若無地瞥向了玉婵所在的方向。
玉婵搗藥的手一頓,朝田七使了個眼色,田七立刻悄悄擠出了人群。
“唉喲,我那苦命的兒呀,真是可憐!這才離家幾日,就叫外頭來的小賤人偷了家了。”
趙氏左一個狐狸精,右一個小賤人,滿口污言穢語,成功惹怒了愛徒心切的王老先生。
老先生也不顧身為太醫院前院判的體面,跳出去指着那婦人的鼻子一通破口大罵。
“龌龊人看什麼都是龌龊。人家是救死扶傷的大夫,天天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忙得腳不沾地,竟被你這老婆子空口白牙地污蔑成了什麼狐狸精。這天理何在?王法何在?還知不知道禮義廉恥?”
趙氏見說不過,一屁股往那門前一坐,又是呼天搶地地大哭大喊:“欺負人了,他們姓陸的合起夥來欺負我們母女。大家夥兒可得為我們做主啊。”
她的這一番哭鬧倒是引來了不少前來看熱鬧的左鄰右舍,很快便将那陸家門前圍得水洩不通,叫那些原本要來看病的人都擠不進去了。
“閃開,閃開!”
衆人正瞧着熱鬧,忽見十來個生得兇神惡煞的官差走了進來,衆人唯恐避之不及,惹火上身,紛紛自發地讓開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