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一戶的稅銀什麼時候交?都拖多久了!讓我交不了差你們也别想好過!”
“官爺你行行好,你看我們家窮得這個冬天都熬不過,哪有錢交稅銀啊!”
“你以為我好過嗎?被你們搞得飯碗都快丢了!這世道,誰又能可憐誰?”
陳九曜看着這條磚瓦殘破的窄巷和簡陋的門扉,便知這人并未說謊,實是無力繳稅。
他與顧緣君以眼神交流了下,便随手扯下腰間的銀線鶴紋墨綢錢袋,走上前去。
二人見他器宇不凡,氣場迫人,身姿高峻,觀之若瓊林玉樹,便知他并非一般人。
也不知如何招惹了這般人物。
卻見他遞上錢袋,溫和開口:“這條街的稅銀我來繳罷。”
千恩萬謝不提。
今日做了散财童子,卻并非隻淺薄地解人一時之困。
二人對視一眼,幾乎是同時開口:
“我有辦法了……”
“我有辦法了……”
二人思及自己想到的“陰損”招數,再見對方顯然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皆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放肆地大笑出聲來。
爽朗而耀眼。
明媚而燦爛。
因心中有了成算,二人返程時皆放松了下來,有了欣賞沿途風景的心情。
他們路過市集時一路走走看看,輕松随意。
路過一磨喝樂攤位時,顧緣君被吸引了注意。她上前拿起一個翻看,發現材質工藝與殿下之前寄與自己的一模一樣,應是出自一人之手,但是五官繪制的手法卻有所不同。她轉頭去看陳九曜。
陳九曜對上她的眼神,笑着點了點頭。
小攤販擡眼打量了下他們,突然看向陳九曜說:“诶?這位将軍你之前來買過磨喝樂吧?我記得你,當時你覺得我畫的表情不夠生動,還親自畫了表情呢!”
“……原是殿下你畫的,我說怎麼……”顧緣君說了半句便哽住了。
陳九曜沒等到下文,疑問:“嗯?怎未說完?怎麼……這麼像?”
顧緣君錯開視線,假裝聽不懂:“什麼像?我是說怎麼這麼……生動。”
陳九曜莞爾,絲毫沒察覺她的回避:“當然生動了,我是照着你幼時畫的。”
“……”
他竟還記得她兒時扮磨喝樂的糗事!
做什麼記性這麼好!
啊她小時候怎麼這麼幼稚!
不想了不想了……
隻要我不尴尬就……啊啊啊……
沉浸在尴尬中的她忽然被陳九曜的聲音打斷了思緒,聽到他用溫和有禮的聲音說:
“大娘,麻煩幫我拿一斤饴糖,不必做形狀,冷卻切成小方塊即可。”
顧緣君定眸去看,旁邊小攤上有一鍋熬得色澤金黃的饴糖,絲滑粘稠。
大娘用一長柄廣口銅勺舀了饴糖上來,放于鐵闆之上。饴糖在冬日冷寒之氣裡很快冷卻,在此過程中将其塑成方形,再切割成小塊,一個一個包上油紙,就成了小孩子最愛的便于攜帶的饴糖塊兒了。
陳九曜拿出碎銀付了錢,然後取了一塊饴糖剝開糖紙遞給她:“嘗嘗和你小時候喜歡吃的饴糖味道一不一樣,我看着很像。”
顧緣君伸手緩緩接過,眼前浮現幼時他難得出宮,被她纏着陪她去西市買饴糖的畫面。
她将饴糖放入口中。
“嗯……很像……”
陳九曜注視着她,眼前的她與當年那個頑皮可愛的小女孩重疊。
片刻,他也拿起一顆饴糖剝了糖紙放入口中。
“啾啾——”
天空中傳來雀鳥的鳴叫聲,片刻,一道白色的剪影飛旋而下,落在陳九曜的肩頭。
它蹭了蹭他的臉頰。
……
接下來數日,衆人一邊照常練兵,一邊等着朝廷的答複。
答複卻遲遲未至。
陳九曜算了算時間,看向衆人:“不必等了,按計劃行事。”
“這事交給我和乘風就好。”蕭雲山與顧乘風交換一個眼神,指着地圖:“我去同州、孟州,乘風你去并州和涼州,我們各帶八千人馬。”
“沒問題!我定比你先完成任務回來!要不要比一比?”顧乘風一口應下,信心十足。
蕭雲山聞言挑了挑眉,逗他:“我倒要看看顧兵馬使的本事有沒有口氣大。”
顧緣君笑眼看着,随後開口提醒:“目的達成即可,盡量不要傷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