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機車停在入口旁邊廣場外的好幾排車裡。
越往裡面走越擁擠,還有亂停放的車擋路。李聞蟬讓池映雪在路口等他,加快步伐去取車。
韓潇跟了上去。
“蟬大少爺,你那高傲的頭顱呢?”
到了機車邊上,二人停下,韓潇順勢擠眉道,“不是從不低頭?腰彎得都快貼到人家耳朵上去了。”
李聞蟬照例忽略他的調侃,從褲子口袋裡掏鑰匙,帶出一疊紙張。
顔色粉嫩,與他的一身黑格格不入。
韓潇好奇地湊上去:“這……啥?”
“差點忘了這個。”
李聞蟬睨了他一眼,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幾分自得,“你不需要知道。”
可愛的卡通貼畫在他手裡顯得很袖珍,是前兩天從池映雪手裡看來的牌子,有花有果有蝴蝶。
炫酷的黑色機車上霎時多了葡萄、雪花和粉紫色蝴蝶的貼紙。韓潇沒眼看,趕快問出最關心的事:“昨晚怎麼樣?蔣傅那癡線堵住沒?”
“嗯。”
“我就知道!”
韓潇倒是不擔心李聞蟬開車去公路追擊堵人時有沒有遇到危險。反正這人神通廣大,成人那晚金山飙車,天使之吻一次成功,大小場面都不在話下。
韓潇隻是好奇:“但不是說老爺子選的酒店是個老古董,那片地帶監控都不靈?你們就逮到一個拍視頻的,一個自稱報複社會才放火的侍者,怎麼揪出的蔣傅?”
當然是聽見了。
也因此沒法逮捕蔣傅,隻能在他嗅到不對時把人……用點特殊辦法。
李聞蟬娴熟地搪塞過去:“一些小手段。”
“怎樣都好,重要的是你終于處理他了,蔣家你們也一起收拾了吧?要我說當年他背叛你的時候,你家老頭就不該放過他們一口氣。”
“不是放過。”
淡淡的聲音滿不在乎道,“是沒必要。老實說,現在也不是将他們一網打盡的最好時機……但他太過,動了不能動的人。”
本來是要自己動手的,但腳都踩到縱火的那隻手上,眼前又浮現去酒店前答應某人的話。
當個好學生。
不許打架。
李聞蟬低頭,黑色碎發微蕩,唇邊勾起完美的弧度,長腿一跨上車。
韓潇暗自感慨了一番好友的潇灑,卻見他剛上去又沉着臉下來。
“?”
“車太多了,得推着走。”
“………”
等人的時候,池映雪沒閑着,和系統讨價還價。
“我和男主讨論童年了,為什麼任務沒完成?”
[“讨論”,讨論!]系統用百科詞條回擊,[你們人類的漢語詞典裡自己寫的,讨論是“就某一問題交換意見或進行辯論”。宿主沒有和男主交換童年,當然不作數。]
池映雪沉默下來。
柔順的黑發,依稀可見末端還沒養好的、微微開叉的棕色發梢,被她繞在手指上轉動,糾結在一起。
李聞蟬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裡,打斷她的沉思。
拍擊後座的聲音響亮。
上來。
距離有些遠,他也不知她是否還能聽到,所以放緩語速,盡量讓口型清晰。
韓潇在後面目瞪口呆:“你什麼意思?”
“诶不是,憑什麼?你那車後座,之前是誰說不可能讓别人坐?”
韓潇陰陽怪氣:“我上次想坐一下你都不給,小雪妹妹就不一樣是吧。”
池映雪已經坐上車,正在戴她那Kitty貓頭盔,不過對韓潇的話沒什麼反應。
那這個距離,估計是聽不見。
李聞蟬悠閑地将手搭在車前,打了個響指:“不然呢。”
“她又不是别人。”
放在Kitty頭盔兩側的雙手停下來,像捂着腦袋,滞留在空氣中。
韓潇怒目圓瞪,李聞蟬的後視鏡照不見,誰也沒發現這一幕。
“你們南城人就是這麼盡地主之誼的?你倆騎着車歡快地走了,那我怎麼辦?”
“我們盡啊。”
李聞蟬把“我們”咬字很重,平平淡淡道,“放心,幫你叫了個滴滴,一會就到。”
說完任由韓潇在後面大聲嚷嚷,擰緊車把就啟程。
轟聲響起前,池映雪似乎聽見很微弱的幾句話。
比如什麼安慰,什麼失戀什麼的,似乎是李聞蟬在向他讨教,韓潇揚言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
複雜的目光投向前方墨發下冷白的後頸。
……他失戀了?
池映雪在心裡哼哼幾聲,想擡手撥劉海,才發現有護鏡遮擋。
到了學校門口,趁李聞蟬停車的功夫,池映雪發消息問他和韓潇剛才到底在聊什麼。
李聞蟬的臉色不是很自然。
「好奇?」
池映雪:「……有一點。」
“噢……”
那就不是很在乎。
李聞蟬拔下車鑰匙,在手指上轉了幾圈,發出零零碎碎的響。
李聞蟬:「男人的秘密。」
池映雪:………==
斜前方就是虹文氣派的正門,挂着醒目的牌匾,每年假期都有無數博主或校友來拍照打卡。
李聞蟬卻帶池映雪繞過去,走向一個她從來沒見過的門。
離上次取快遞的驿站很近,但應該常年不開放。
他不知從哪裡搞來一把鑰匙,輕車熟路地撥開鐵門前枯黃的藤蔓,哼着歌開鎖,彎腰對她做了個有請的姿勢。
池映雪驚訝地睜大眼,圓圓的,彎眉揚起,像晶亮葡萄上串着兩彎藤。
李聞蟬不用聽就知道她想些什麼,按開手機屏幕給她看。
屏幕上方的時間非常醒目。
——第二節課都快下了!
偏頑劣聲音還笑着響起:“诶,怎麼辦啊,某位好學生翹課了。”
還不是他帶的!
看這人的樣子就知道是個慣犯,還說什麼他們隻是不用去上早操早讀,他能把時間拿捏得很好……
池映雪郁悶得臉頰鼓起。
被李聞蟬戳了一下,忍不住癟下去,唇角漾開無奈的笑。
兩隻大拇指朝前按了兩下。
不管怎樣,謝謝你。
心情好多了。
惠風吹拂她背後的黃色藤葉,垂在地面的細枝掃來掃去,發出紛亂無章的響。
李聞蟬移開眼,撓了撓後頸,嘴巴張了張,溢出一聲嘟囔:“謝什麼,謝我帶好學生翹課。”
“一會萌姐肯定要說我把你帶壞了。”
才不是。
明明是個大好人。
李聞蟬将手揣兜,走在前面,沒走幾步就用鞋幫她拂開兩道的枝葉。
簌簌——
又給他發好人卡。
不過,當好人總比當壞人好。
來到教學樓下,李聞蟬擡眸,先習慣性望向三樓的五班,視線逐漸上移,停在正上方的一班好幾秒,長眸眯起。
空氣忽然變得冰冷。
池映雪沒來由打了個顫。
身前的背影不知何時顯得肅殺,滿身纏着戾氣,像極了撞見他浴血打架的那天。
黑衣颀長,渾身上下散發危險的氣息,直到進了辦公室,站在徐靜萌面前。
如果讓論壇裡的那群人看見這一幕一定大開眼界:他們口中的校霸,乖乖地将手背在身後,聽班主任批評,時不時還點一下頭。
雖然應該還會再犯,但态度是很好的。
池映雪發現李聞蟬還挺拎得清,對徐靜萌這種關愛學生的好老師尊重恭敬,頂多作風散漫不羁;對主任那種人,就并不收斂自己的氣勢,還有背景。
池映雪有學有樣地把手背在身後,低着臉聽徐靜萌數落,當然,她主要數落李聞蟬。
徐靜萌好像也不是真的生氣,象征性說了幾句就讓他們回去了,就是得寫檢讨。
池映雪正要颔首,李聞蟬向前挪了一步,擋住她。
“我硬拉池映雪同學出去的,我寫兩份。”
還能這樣?
徐老師會同意嗎?歸根結底,她還是逃了她的課。
池映雪很不好意思地偷瞥徐靜萌,卻見她欣慰地揮了揮手,權當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