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果然是不能指望的,甯國府出事,賈赦賈政雖然急得團團轉,卻不敢請托救人,就連贖人的錢,都是鳳姐想法子湊的。
她們還能指着誰?
鳳姐又道:“咱手裡的宅子,賣的賣,租的租,況且又是挂在賈家名下,不合适。我想來想去,不如去問問林妹妹,如今她也當着家,她陪嫁有幾套宅子,不知道有空的沒有。”
平兒道:“事涉四姑娘,咱們開口,她必然要應的。這也是奇怪了,您叔父出事,她還打發人來問了,怎麼到了東府出事,她一點也沒有表示。”
鳳姐道:“你明兒個借口出趟府,去忠毅侯府問問林姑奶奶。”
平兒應了,果然第二天就來了,隻說是想見蔣嬷嬷。蔣嬷嬷一聽是平姑娘,忙親自來接:“姑娘身上還好?二奶奶怎麼樣?巧姑娘順哥兒都好麼?”
平兒一一應了,又問黛玉。
蔣嬷嬷臉上露出一絲憂色,悄聲說道:“好容易懷上了,才一個多月,不敢聲張,現在在養胎呢!”
平兒心道:難怪呢。隻是她是來求人的,這會子也顧不得了,對着蔣嬷嬷把事情說了一遍,又講了鳳姐的顧慮。
蔣嬷嬷一聽,心想:事關四姑娘,講給少奶奶聽,她必定會應的,而且着急忙慌的,不如我替她先做這個主,斟酌一番,道:“二奶奶隻怕是多慮了,哪裡就到那個地步了。”
平兒以為她要推托,誰知她話鋒一轉,道:“正好,我們姑娘陪嫁的一套宅子空出來了,在小石橋那邊,原先是個脂粉鋪子,他們生意做大了,另賃了一處大的鋪子,那套宅子前鋪後宅,前面鋪子關了,很是清淨,讓她們住進去,也是散散心的意思。你看如何?”
平兒感激不已:“嬷嬷想得周到,我看這樣就很好。”
于是第二天傍晚,趁着夜幕降臨,鳳姐命人駕了一輛小車,将尤氏、許氏和惜春送到了那處宅子,蔣嬷嬷帶人在那裡等候,幫着搬了箱籠家什,又道:“其實,裡面一切都是全的。”說着帶她們到了裡面的宅子。
平兒一看,果然清幽小巧,住着也不算委屈了她們。
等平兒和蔣嬷嬷走了,尤氏坐在正房,傷心不已:“如今,連鳳丫頭也嫌棄我們,西府的大老爺更是怕我們連累了他,你看看,竟把我們送到這裡來。”
惜春冷哼一聲,道:“嫂子真是糊塗了。甯府倒了,榮府還遠麼?豈不聞‘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典故?鳳姐姐這是長遠考慮,免得我們再擔驚受怕一次。林姐姐高義,鳳姐姐謀劃,我們才有這麼一個安身之地,你莫要不知好歹了!還以為是公府不成麼?”
尤氏叫她說得一愣,半晌,問道:“怎麼,西府也牽連其中麼?他們難道……”
惜春已經自己收拾起東西,冷笑道:“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你連這個道理都想不明白麼?”
許氏也上來幫着一起收拾,此番她們隻帶來了一個丫頭,是多渾蟲前頭媳婦生的女兒,喚做多笙,一直沒人要,這裡做點活,那裡幫個手,讨點飯吃。如今她父母都不在了,鳳姐見她勤快,勾了她的名字,把她送來伺候東府的三個主子。
又過了幾日,平兒又趁着夜色,來到小石橋的宅子,看望尤氏和惜春。
尤氏如今轉過彎來,對着平兒很是客氣:“平兒,坐!你們奶奶還好麼?那日走得匆忙,我竟沒有好好感謝她。”
平兒見尤氏想明白了,心裡高興,想着鳳姐這一番心思總算沒有白費,拿出鳳姐準備的包裹,裡面除了幾件值錢的大毛衣服,還有一個金光燦燦的璎珞項圈,并幾張銀票。
平兒垂淚道:“往常這些東西都不算什麼,随手賞人都是有的。如今,竟是我們奶奶湊了兩天才弄出來這些,全數托給珍大嫂子了。如果有一日……萬望大嫂子瞧在素日的情誼上,救我們一救!”
尤氏聽到這一番話,不由地哭出聲來:“哪裡就到這個地步了!何況鳳丫頭這麼對我,我怎會棄她于不顧?你,你莫要說這樣的話了!”
兩人正說着話,紫鵑也來看她們了,幾人見了禮。尤氏越發客氣:“如今我不是什麼大奶奶了,咱們都是一樣的,你坐吧。”
紫鵑道:“主子就是主子,我豈是那等不懂規矩之人?我們少奶奶懷了孩子,還不敢跟她說這件事,怕她着急。我們世子讓送些東西來,再有,這個小丫頭叫江白,有什麼事,讓她往我們府裡說一聲就好。”
說着,江白上來磕了頭,口稱奶奶,尤氏連聲說不敢。
原來蔣嬷嬷私下把事情告訴了燕臨,燕臨想着黛玉和惜春素來要好,聽說這件事肯定也要搭救的,索性替她辦妥。等黛玉懷孕滿三個月之後,再慢慢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