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若是長相出色總是會赢得好感,數千年來這片大陸的統治者個個迷人,大家喜歡這樣的領袖。他們就是大衆的神。
可是,一旦讓人感到恐懼,這會生出其他的念頭。
神的後代可以推翻神權,人也可以推翻人間的神明。
這是必然會發生的。
亞伯特很清楚這一點。他不能讓自己的王朝這麼快就終結。有一點亞伯特至今不願意承認,這個時代不需要他這種奇妙的傳奇,他本應該就死在過去,被人随意的解讀,隻有這樣他才做到了真正的永生。
可是回頭來看,他幾乎沒有任何的成就,不過是再次統治一個國家,他并非英雄,不是這片土地真正需要的人。
他總是在想:我不過是一個對立面,不是真正大家需要的。
奧斯頓或許也感受到了。
“對,他的确在恐懼,奧斯頓害怕你比他更強大。”亞伯特說,他坐在兒子身邊。
很詭異的是,他們雖然是父子可從外表上看就和兄弟一般,兩個人的年紀差不多大,由于亞伯特身上的神力更強,兒子法亞爾看起來可能還更年長幾歲。
這是所有強大貴族特有的詛咒,看不出年紀,也分不出高下,外表不老,青春永駐,卻也因此錯過了自然的規律,同時也令他們自大,不老的其實隻是外表,那些年輕的強大貴族們會在某天突然開始衰老,然後迅速的死去,這帶來的恐懼可比自然衰老要來得大。
“不,我不比他強大,隻是我可以接受自己的現狀,奧斯頓顯然沒有,父親,他并不是想針對我。”法亞爾的語氣一向輕柔,他說話時不會作出過多的表情,平淡的,想是在布道,他喜歡笑,笑起來眼睛裡有光。
亞伯特很難相信自己會生出這樣溫柔的孩子。
就連瑞文娜,他那美好的戀人也不曾有過這種溫柔,瑞文娜是外柔内剛,而法亞而是絲毫沒有脾氣。被刺殺也不會恐懼,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應,甚至都沒有多少欲望。
“我之前也不該讓你上戰場,面對怪物和那個罪人。”亞伯特說,他說得很真誠,隻有面對這孩子的時候,他才感到輕松,這種輕松和面對妻子時不一樣,法亞爾似乎天生帶着神性,那種最溫和的神性,無限的包容一切。
在兒子面前亞伯特覺得自己不是父親,而是面對父親。
一種他從未有過的父愛。這是一種極為羞恥的心理。亞伯特感到很荒誕。他打敗過自己的父親,卻還是可謂溫和的愛。
他希望自己是這樣的父親,也的确幹對了一半。
“怪物?那海怪我還算應付的過來,至于格林,我覺得他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他,憑我的了解,是個出其不意的人,很難對付,也下手狠毒。”
“他會關心身邊的人。”法亞爾說。
“對,如果他感到到被尊重的話。”亞伯特看着兒子的眼睛,他想起第一次抱起這個小家夥的感受,那是在戰亂時期,他和格林相鬥,那邊的勢力漸漸的吞噬他的帝國。
法亞爾的笑容治愈了他,也讓他加強了他的責任感,他必須戰勝,獲得平和。
“你會讓他娶你的妹妹嗎?”亞伯特說。
“瑪格麗特,我對她的印象很模糊,我記得她是個很漂亮的女嬰,哭聲洪亮,是個健康的孩子。”
“藍色的眼睛,黑色的卷發,多可愛的孩子,但被那群暴民帶走。”亞伯特語氣顫抖,有些憤怒。
“可以回到您身邊就是幸運,有時命運會作出不同的選擇。您為什麼突然問這些。”
“我們找到她了。”亞伯特說,“還有另一件事,我和你母親從來沒有說過。”
法亞爾靠在椅子上,露出一個孩童般的微笑。
“您可以像說睡前故事一樣告訴我。”他說。
*
“這簡直是笑話,我若要殺法亞爾那個廢物絕對不會雇傭伊瑞歐家族的人。”奧斯頓看着信冷笑道。“死靈刺客和外邦人。可笑!”
“但現在您父親就是這麼想的。”
說話的是個遊說律師打扮的青年人,他衣着時尚,頭發染成藍色,耳朵上帶着幾圖案的耳墜。
“特裡斯,你告訴我,我父親是不是老糊塗了。”奧斯頓将信放在蠟燭的火苗上,很快這紙就燒成了灰燼,送信的渡鴉叫了一聲。
“亞伯特陛下一向英明神武,但他也是有局限性的。”特裡斯回答。
“局限性,我看還有更多的毛病。”奧斯頓背着手。
看向營帳外。
“他是幾百年前的人物,也是舊時代的君主,更是當下的帝王,是法蒂大陸的皇帝,但法蒂大陸一直是四分五裂的,在地理上如此,在民心中也是一樣。”
“殿下您的想法是對的。”
奧斯頓看上回憶自己的父親,思考他是從什麼時候變成現在的樣子。
他想起童年,不由得有些心酸。他絕對不會傷害自己的手足。
他斷然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的尊嚴和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