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紀因藍沒事喜歡瞎轉悠,總能在旮旯拐角裡發現别人找不見的美食。
阿婆豌雜面就藏在柳湖公園後門的巷子裡,它被周圍一家家現代化的小吃店鋪擠在了不易被發現的角落,就那樣默默存活了十幾年,直到現在,會來光顧的基本隻剩下了老熟客。
它的店面不大,并不精緻,看起來甚至還有點破舊,店裡的桌椅是純木制,可能是年歲太久,木頭的紋路都被擦得油亮發黑。
進門後,紀因藍随便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回頭看了眼店裡瘦小的阿婆:
“阿婆,一碗豌雜面。要三兩。”
說完,他又問對面的許最:
“你吃什麼?”
許最仰頭看着牆上手寫的菜單,像是有些出神,聽見紀因藍的聲音才道:
“哦,和你一樣。”
兩碗豌雜面很快擺到了二人面前,紀因藍饞這一口好幾天了,現在聞着味兒都快要香暈。
他拿筷子攪了攪面條,偶然擡眼,卻發現許最正跟那碗紅彤彤香噴噴的面條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愣着幹嘛?香迷糊了?”
紀因藍笑了一聲。
他拿起桌邊擺的辣椒罐,随口問:
“哎,許最,你想不想嘗嘗我的獨家配方?不跟你吹牛,經我加工的豌雜面,上個米其林五星不是問題。”
“米其林隻有三星。”許最糾正道。
“你别管。”
“好,不管。”
許最乖乖點點頭。
說完,他看着白瓷碗裡大片大片的紅油,也沒多想,便擡手把碗往紀因藍那邊推了一點點,意思是讓他放手操作。
“能吃辣吧?”下手前,紀因藍友情詢問一句。
“……能。”許最遲疑一瞬,點了點頭。
然後他就看見紀因藍抱着調料罐往面裡添加了緻死量的辣椒和麻油,還有相比起來完全可以忽略不記的其他調味料。
“……”
等那碗面再次回到許最這裡,許最盯着碗裡紅到發黑的湯汁,陷入了沉思。
對面,紀因藍已經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許最空咽一口,慢吞吞用筷子挑了兩根面嘗試着放進嘴裡——
“咳咳咳——”
紀因藍聽見幾聲驚天動地的咳嗽,他吓了一跳,有那麼一瞬間以為對面這人即将原地變異開啟末日時代。
他擡眸看了一眼,就見許最捂着口鼻,耳朵通紅,咳了好一陣才平複下來。
那之後,他也沒再繼續吃,隻是拿着沾滿紅油的筷子,紅着眼睛眺望某個方向,望眼欲穿。
“?”紀因藍原本沒多在意,直到他低頭吃了幾口面,再擡眼,許最還保持那個姿勢沒變,就像塗山腳下那塊冰冷的望夫石。
紀因藍這才沒忍住,微一挑眉,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
被許最注視的角落裡,阿婆正戴着老花鏡坐在那裡織毛衣,根本沒有注意到許最灼灼的目光。
“你幹嘛?你是許杜莎?試圖用目光把阿婆變成石像然後接手這家小破店?”紀因藍像看傻子一樣望着他。
“……沒有。隻是試圖得到酸梅湯。”
不知道是不是剛被辣椒嗆到的原因,許最的聲音有點啞。
“那你喊她啊,你在這睜着倆大眼睛繃到幹眼症犯病她都不一定能看見。”
“我……”
許最張了張口。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又閉上了。
紀因藍翻了白眼。
他真不懂許最在别扭什麼。
開口說個話很難嗎???
怎麼,阿婆的名字是伏地魔嗎不能喊出口???
合着您一個人出去的時候都跟人打手語是嗎???
紀因藍一瞬間就明白了掃碼點單這項偉大發明存在的意義——拯救這種在外面屁都不敢放一個的社交恐懼症患者。
“阿婆——”
看不下去的紀因藍挺身而出邁出了許最的一大步:
“麻煩上一壺酸梅湯。”
“要得。”
阿婆應了一聲,放下毛衣,笑眯眯地端了一大壺冰鎮酸梅湯送到他們桌上。
阿婆店裡的酸梅湯都是她純手工熬的,便宜大碗,幾塊錢的價格就給上了一整壺。
紀因藍對酸梅湯沒什麼興趣,他一口也沒喝,就看着許最吃一口面再“噸噸噸”幹掉一碗酸梅湯,照他這架勢,一大壺冷飲很快就見了底。
最後,紀因藍靠在椅子上,看着對面的許最,再看看他面前好不容易吃完的面、一滴不剩的飲料壺、還有成堆的衛生紙,陷入了沉思。
“你……”他試探着問:
“你喜歡嗎?”
許最又打了個噴嚏。
他抽走了紙巾盒裡最後一張紙,擦擦眼角生理性的眼淚,眼圈耳朵鼻尖和嘴唇都紅了,但還是堅強地啞着嗓子小聲答了一句:
“……喜歡。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