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耶!”西塔拉着他朝着禮堂遊去,“這個點禮堂應該沒人。”
确實沒人,隻有零星幾個學生在長桌上自習。
西塔好奇地指指斯萊特林的長桌尾:“我記得你經常一個人坐在這個位置。”
斯内普低低自嘲:“一個不受人喜歡陰沉蝙蝠很适合這樣的角落。”
西塔勾着他袖子的手指微微用力:“才不會呢。你隻是沒發現我在看你。”
斯内普瘦削臉頰上的肌肉顫抖。
他掙紮着,将那個“Why”壓在舌底,咂摸其中的酸苦。
西塔毫不介意他的沉默。
“我從納西莎的記憶裡看到我一般坐在……啊,這個位置。”西塔點點赫奇帕奇長桌靠中的一段,“坐在這邊,這樣就能用别人的身體隐藏我看向你的目光。當然,如果被别人發現我一般會說我在看納西莎。”
“……為什麼不想讓别人知道你在看我?”
終于,他還是沒忍住。
他的語氣很輕,明明隻是單純的詢問,卻像是溺水的人在渴望浮木,地獄中的人奮力攀上垂下的蛛絲——
如果回答會斬斷求生之路,起碼此刻他想尋找一個答案;或許這份答案會磨滅他難得生出的勇氣,或許這份答案會在夢醒時将他那顆本就破碎的心再次割傷——
但,無論如何,請給我一個答案吧,無論是讓我就此死心,還是升起新的希望。
斯内普黑沉的眼珠倒映着西塔的身影,等待着審判。
“因為,會讓你困擾吧?”西塔當然理所當然地說,“你喜歡伊萬斯啊,我知道你一直深愛着她。而且我比你想象的自卑多了,真的,拉斯姆這個姓讓所有人對我敬而遠之,生怕被我下惡咒……誰會喜歡一個拿着魔杖的怪物?”
她去赫奇帕奇也是這個原因。
格蘭芬多太嫉惡如仇,拉文克勞不接受擺爛的學生,斯萊特林……她絕對不要跟伏地魔扯上關系。
隻有赫奇帕奇還能給她一點溫暖。
而且……
血脈裡流淌的東西讓她害怕。
也許在未來某一天,無論她原本長什麼樣——終有一天——光鮮亮麗的皮囊也會在覆蓋粘液和鱗片時變得猙獰和醜陋,濃密柔順的長發會幹枯脫落,曼妙潔白的脖頸會長出鰓裂和濾須,柔嫩纖長的手指會生出蛙蹼……
她終有一天會變成深淵裡的怪物呀。
斯内普沒有過安慰别人的經曆,他幾乎是嗫嚅地說:“我當然不會……而且你并不是怪物,我說過,你很漂亮……”
這句胡剛說出口,斯内普就恨不得把它收回。
因為在它被準确傳達到另一個人耳中時,西塔自嘲的笑如滿地刺目的碎片,承載着悲歡,散在兩個人過去的歲月裡。
“斯内普先生,别覺得我這幅樣子是什麼……恩賜。”西塔難得對斯内普用這種刺刺的語氣,但他們都聽得出她的絕望,“你不明白,我恨它,恨到巴不得我從沒出生過,我從不覺得它有什麼值得擁有的地方,我隻覺得……我這幅樣子很惡心。
因為它,我不能随心所欲的交朋友,不能和人們有過多接觸,甚至很多人隻要在我身邊待久了就會變異……被我迷惑和污染神智,變成低級的怪物,最後被我親手殺死……
時間對我來說并不是什麼問題,所以我是最終被留下來的那個,孤獨的活着。哪邊都無法接受我,人類覺得我終有一天會對他們舉起屠刀,哪怕我一直在保護、在戰鬥;異族們不能理解我的選擇,它們不懂為什麼我會抛棄族群、抛棄永生!”
她是蒼涼的幹涸河床,在谷底守着滿身尖銳的石頭,仰望空中飛過的鳥,看雲卷雲舒,旁觀日升月落,她的不變是詛咒,因為再沒有清列的雪水肯光顧她貧瘠的人生。
西塔捂着臉,隻有憑借無數次自殺未遂的強大意志力才能如此冷酷地剖白自己:“我甚至沒辦法控制我的情緒——我也想成為一個堅強的人,可是我就像一個隻會亂發脾氣的孩子一樣。我想像你一樣強大……”
一個寬闊的懷抱擁住她,無葉的枯木留住仿徨無助的飛鳥。
西塔被鋪天蓋地的冷冷苦香環繞,大腦隻敢瞬間空白,給這個懷抱留下足夠的記憶空間。
“你永遠不必成為任何人,西塔。”
斯内普擁有世界上最能安撫西塔的聲音。
它柔滑、醇厚,像天鵝絨擦過大提琴,細細保養那些看似無堅不摧的琴弦,讓崩潰的、冷硬的心腸融化在低沉的振動裡。
為什麼之前沒人欣賞呢?
“我很抱歉,我發自内心的贊美似乎給了你深切的困擾。”斯内普低歎,“但我發誓,那是出自我真心的感受。同時,我很感謝你能讓我看見你的另一面,我承認——我想了解你,你身上有太多的矛盾,也許也是因為我尚且有一些遺憾需要補全。”
“……不用道歉。”西塔恍惚地抓住斯内普的前襟,臉上交織着痛苦和混亂,“你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哪怕、哪怕你想……我也……”
“那就告訴我,我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斯内普把手覆蓋在她的手上,“說出來。”
“……Everything.”她将滾燙的前額貼在斯内普的頸側,“You are my EVERYTHING.”
“……哪怕我永遠無法回應你?”
“就像太陽,你隻要存在,就是我存在于此的意義。”
西塔低聲咕哝。
突然,水流席卷而來,渦流中斯内普懷失去了那個低低的溫度。渦流散去,他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衣服有點皺,神情有點懵。
?
又撩完就跑?
西塔·莫斯海爾,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