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擔心,隻是指環留下道血印子,可能要多兩天才能恢複。但看你發間似乎有些血迹,他可用什麼砸你了嗎?”
“好像是他從桌上随手拿了什麼東西,大概是茶碗吧。”
“唉~”瑤川歎了口氣,似是有些心疼,“這些人是這樣的,占不到便宜便會惱羞成怒,還會反咬你一口,又在人前裝作受盡了委屈的樣子。好了,這藥你拿着,記得早晚都要用。”
莺莺起身接過,向他行禮道謝,回去了。等她離開,田鸨兒走了進來,“呦,這胭脂可不便宜,你怎麼給碎了?”
瑤川隻看了她一眼,繼續去拿桌上的茶壺,卻是空的。
“不小心摔的。沒在伺候劉老爺?”
“讓如玉她們去了。真是,莺莺我可是要找個出得起價的梳攏,這老東西差點讓我把本賠進去。”田鸨兒搖着蒲扇,一幅氣哄哄的樣子。
“放心,她沒什麼大礙,虧不了你,小丫頭看着弱,規矩還是懂的。但知道那人難纏,你倒是别讓她去。”
“還不是惹不起他女婿?春娘她們又去了外面。呸,這卵生的狗老東西,偏要十四以下的姑娘。”她說着一屁股坐在凳上,又勸起了瑤川,“過兩日恣水舫小宴,你可護着身子,别臨到頭又有個頭疼腦熱的推脫。”
“知道了。”
正要離開,田鸨兒又看到了地上的胭脂,“我再給你取些來。”
“不必,我用不到,以後送來的愛給誰給誰,隻要别放我屋裡,礙事。”
一艘由石磚雕成的大船停靠在湖中央,此刻,一浪浪琴筝合奏之樂從中傳出,與歌女細膩柔美的嗓音一同撩撥着滿湖粼粼碧波。一曲彈罷,又是一曲,直到衆人興緻暫盡,欲散至一旁廂房小憩,才将那些歌舞樂伎遣散了去。
瑤川剛到休息的房間,還未坐下,身後又跟來一個小厮。
“瑤川公子,主子還想請您彈個舒緩的曲兒伴睡,麻煩您晚些休息。”
莺莺本想來搭話,見此便沒有過來。
“稍等,我去借把音色較好的琴。”
聞言,一旁的慕囚将自己的琴抱了過來,“用我的吧。”
瑤川道謝接過,便跟那小厮去了。
不似适才合奏時那般音波流轉,此刻隻有一琴獨奏,優柔纏綿。
榻上正閉目休息的甯王突然開了口:“你如今幾歲了?”
琴聲漸止,“回殿下,十六了。”
“嗯。繼續吧。”
直至鼾聲大起,瑤川才輕手輕腳從房間退出,剛剛的小厮正在門口守着,見他出來,遞上一枚玉,說是甯王賞他的。
瑤川一愣,看向房門,随後又反應過來,謝着收下,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找了一圈慕囚沒在屋裡,原是坐到了外面露台處,正倚欄遠望。明明面對着一片安甯祥和的景色,嬌豔的臉上卻裹挾着幾分愁緒。
“姐姐可是有心事?”瑤川走來,輕輕将琴放在她身前的桌上。
慕囚淡淡看了他一眼,又轉向粼粼湖面,道:“官府的判文下來了,他們還是不準我離開。”
瑤川理了理衣裳,在桌旁坐下,“因為姐姐生的這般美麗,他們自是舍不得的。”
是啊,如若不是生得美麗,五歲那年早就同家人一起被流放北疆。她嘲弄地笑道:“我是該感謝,該感謝它讓我有機會被他們如此作踐。”說着,臉上微微起了怒色,琴弦也在她指尖低聲顫抖。
聲不成曲,似在低訴。
瑤川看在眼裡,心思一動,微微前傾着身子,直盯着慕囚的眼睛小聲說道:“姐姐若真想離開,弟弟有一法子,能讓姐姐離開還免受牢獄之災,就看姐姐舍不舍得這張臉和那錦衣玉食的日子了。”
他臉上的笑意不似平常溫順,倒像是打着什麼壞主意。
慕囚看向瑤川,片刻後又歎了口氣,“錦衣玉食……呵。随你吧,你若真有法子辦到,我便許你個人情,你想要什麼都行,隻要我有。”
“姐姐當然有。”瑤川輕撫着琴頭,“弟弟想要的,隻是這把相思。”
看着琴弦在指尖跳動,慕囚不禁想起這相思原來的主人。
那是一位遊行到此的富家公子,當時二人興緻相投,時常把酒吟詩,于行舟間合奏,流連在夏末深秋。
隻是在冬雪到來之前,他說要回去了,他的妻兒還在等他。臨别那日,他将相思贈與慕囚,“此後,我便再無知音了。”
慕囚記得他走之後,中都下了好大的雪,一連幾日都不曾見過陽光。
六年,她沒再見過他,從普通樂伎到兩年前名震一時的花魁,她也漸漸接受了那些男人本來的模樣。
慕囚輕撫着琴頭,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好,你若辦的到,你便是這相思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