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隐匿在碧綠蓮葉深處,身周荷香環繞,魚影若現。乘舟之上,如在世外無人之境。
“今日玩得開心嗎?”
明月拿開蓋在臉上遮陽的蓮葉,從躺着的地方坐起身來,看向面前的女子。
女子曲腿坐在她腳邊,耳垂上一對金珠墜子正随着小舟的晃動而閃爍着金色的珠光。
此時她正捧着一朵盛開的荷花,探頭深嗅着清幽的花香,“開心。”林妙心放開手,花兒又直起了頭。
明月枕着手臂又躺了下來,閑閑問起:“妙心,你以後想做什麼?”
荷葉遮住了天空,隻留下眼前一方蔚藍,兩隻白鹭撲扇着翅膀從中飛過,一下就不見了。
“能一輩子服侍在您身邊,就滿足了。”
“這可不行。我記得你與府上那位點心師傅學過手藝,以後給你盤個點心鋪子,怎麼樣?”
“我……不行的。”
“怎麼就不行?”明月坐起身,笑說:“你做掌櫃的,我呢,給你做賬房。這每個月,我把帳算好了交給你,你再去交給東家。”
林妙心掩着嘴,輕輕在笑,“東家也是您呐。”
“是啊。”明月斜靠在沿上,一手撥弄着清澈的湖水,“繞一大圈,最後還是我啊。”
遠處,蟲兒嘶嘶叫着,又一年夏季要結束了。
“世鸢,我不能為你殺人。”
崔世鸢出不了府,外人也見不到她,隻有小蘭能設法幫明月掩護,讓兩人見上一面。
“那你帶我離開。”
“去哪?”
“你不是去過很多地方,你帶我離開中都,我們去别的地方生活。或者去孟州,舅公在那裡,我們去投靠他。”
明月依舊搖了搖頭,“他會把你送回來的。”
“那就去沒人找得到我們的地方。”
“我不能這麼做。”
這也不能,那也不能,崔世鸢忍不住起身怨罵:“真是廢物!要你們一個個有什麼用?”
罵走明月不久,院裡看護的人更多了,管事的婆子似乎也得了勢,訓斥着衆人:“這院裡哪怕再進來一隻蚊子,你們都要滾到北寒去挖洋芋!”
這話說得讨打,正讓崔世鸢聽見。她一把推開門,昂頭俯視着院子中央,朗聲道:“小蘭,告訴夫人,北州王妃手下怎能缺個管事的,我看崔婆子伶俐得很,正合适。”
說完直接轉身回屋,管他背後再怎麼求饒也不理會。小蘭也高聲應和,帶上了門。
厝鳥梁上落,家鹿石中遊。明月懷裡抱着個木瓜,琢磨不過來。
這下一句若是指烏州之事,那上一句又是什麼意思。
看她呆坐着不吃,風途也放下筷,“你今日食欲不佳?”
明月回過神,将木瓜放到桌上,“找我何事?”
“說來,你還是我手下的人,我來找你不是很正常?”
他不提,明月倒快忘記了,“那你總還是有事。”
“崔世鸢的事,你知道了?”
“嗯。”明月終于想起填飽肚子,拿起筷夾了一大塊醬蹄筋,“她還想讓我去殺了周七郎。”
大庭廣衆之下如此口無遮攔,驚得風途敢忙踢了她一腳,“小點聲,再讓人聽到,你可别死我前頭。”
這不到飯時,周圍分明沒有人,連店家都遠在櫃旁打着盹,真不知道他裝模作樣怕些什麼。明月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懶洋洋應道:“好~”
外面陽光正好,明月閑看向街道,正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風途見她側着腦袋出神,也好奇地向她目光所及處看去,“你在看誰?”
明月沒有回答,起身走了。
風途沖着她的背影問:“才吃兩口就飽了?”
“馬上回來。”話未說完,她已經出去了。
街旁的玩物攤前,站着位不同尋常的男子。他身着素紋淨雅的錦織闊袍,頭戴潤白的羊脂玉冠,渾身散發着一種不近人情的清冷之氣,眼睛卻正盯着小販手裡的九轉玲珑球看得認真。
明月來到他身前,躬身行禮道:“莫師兄。”
再見她,莫禹天雖心有異動,卻還是保持着一貫的謙和,“近來可好?”
“很好。”明月應聲,看向他一直盯着的小物件,“莫師兄若是喜歡,明月送你吧。”
小販連聲附和:“二位好眼力,這可是當年鬼工大師封刀前的作品,您看看這做工,這木料,一般可買不到。”
他說着又從一旁的錦盒中拿起另一隻,“而且還是一對,瞧瞧,這色澤和紋理,多契合,别家的買來想配成一對,可難了。這您要單買,我還不賣呢!”
風途依着窗,眯起眼遠遠看着兩人。待見他二人說話間向此處走來,又連忙坐了回去,裝作一直專心吃飯的樣子。
明月為二人介紹,又請店家做了兩道清淡的菜。
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師兄?風途不服氣地盯着他,見他看過來,又敷衍笑笑。
“風途。”明月伸手到他面前,“送你的。”
手指攤開,一隻雕花木球坐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