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
滿臉胡子的粗漢邊說邊往前走了幾步,湊近仔細瞧了眼畫像。
被通緝的是前朝長公主,五官輪廓描繪得細緻,眉眼像極了此刻躲在樹後偷聽的桑靈。
她悄悄擡腳,一點一點後移,不敢弄出聲響,眼看就能溜之大吉卻被人拽住。
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妪匍匐在地,嘴唇發白幹裂,死死攢住她的裙角,
“家裡沒水沒糧,賞口飯吃吧。”
“吃的......”桑靈上上下下摸了摸,身上除了玉佩空無一物,“我真的什麼都沒有。”
“沒有…沒有,呵呵,什麼都沒有了…”老妪沒有死纏爛打,好似被抽空最後一絲希冀,精神恍惚的大笑起來。
笑聲驚動圍在布告前的幾個男人,紛紛往這看來。
“那個人,長得和畫像真像!”
滿臉胡子的男人眼最尖,桑靈本想安慰老妪,如今隻得抽走衣衫疾步離開。
“就是她,快追!”
她不敢回頭快速向前趕,幾個壯漢腿長塊頭大卻沒她靈活,行至山腳桑靈終于将人甩掉。
回到山洞,少年昏睡在一角不停夢呓,不知在說些什麼。
除去止血的草藥,她還特意尋了止痛的湯藥。但洞中器物全無,在外尋了許久才找到熬藥的石具。
藥熬好,她端上前就見少年半卧在那,眨着眼笑意盈盈地看向她。
“你真好。”
嗯?桑靈将藥遞于少年,他沒接卻莫名其妙說了這句話。
“說不丢下我,就沒丢下我,真好。”
少年眉眼微彎,甚是滿足,小心翼翼接過湯藥,一口悶下。
“有點苦…”
喝得時候到利落,喝完就皺起眉。桑靈失笑,接過藥碗,輕聲詢問:
“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要介紹自己,少年表現得十分鄭重,身子稍微坐直了些,雙眼亮晶晶看向她:
“宋言亦,阿母起得。不過沒有字...”
因為還未行冠禮,宋言亦的雙親就被奸人構陷而亡,無人再予字。後期他還會因深愛女主唐霜霜,甘願成為蒼執竟剿滅前朝皇族的劊子手!
望着眼前人赤誠純粹的雙眸,桑靈不受控地憶起書中情節。
霜月皎潔,宋言亦全身上下布滿血口,持劍右臂疼得發顫,刺目的鮮血自指尖滑入劍鋒,滴落在青石闆上。
他孤獨伫立在海棠樹下,隐沒于院内最濃重陰暗之角,眼尾猩紅,目中悲戚,望着屋内深情相擁的二人,俊美的面龐染上意欲摧毀萬物的嗜血殺意。
沙場浴血奮戰,九死一生歸來,他得不到她一絲一毫的憐惜。而蒼執竟,輕而易舉即可獲得他癡妄的一切。
弑殺之意即将突破牢籠,唐霜霜緩步靠近,嬌弱的身軀搖搖欲墜,她目中帶着祈求,嗓音溫柔嬌軟,出口之言卻似剔骨之刀,
“阿亦,幫幫執竟好不好。剿滅前朝一衆皇族,他才可坐穩這皇位。”
怕吓到她,宋言亦迅速掩藏眸内的瘋狂。
他睫翼微顫,目中卑微又凄苦,隻嘶啞着嗫嚅一聲:“好。”
至此,赤誠寡言的少年,将愛而不得的悲憤轉化為暢快的殺戮,終是成為麻木不仁,冷血無情的殺人傀儡。
他手持雲曦劍,割肉剔骨,挖心刺目,殘忍地屠戮一衆前朝皇族!唇角卻自始至終挂着笑意…
她難以相信,眼前少年竟然就是書後期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而她恰恰穿成他無情屠戮的前朝皇族之一。
思及此,桑靈不寒而栗,指尖不住發顫,整個人如墜凜霜。
但書中的宋言亦冷漠疏離,除了女主不讓任何人近身,怎會是面前這般…
“喂,是不是不好聽呀。”
見桑靈聽到他名字後呆立不動,宋言亦眸中浮現些許無措,出口的語氣卻執拗得緊。
“沒有…”
“那公主殿下不理我。”
“公主殿下,你理理我。”
桑靈:“……”
她看得那本書定是盜版!
将藥碗收好,桑靈開始給宋言亦傷口敷藥,想及書中情節,沒忍住擡頭瞥了一眼。面前人眉眼溫和,唇間含笑,無論如何均與那冷血的劊子手重合不了。
不可信…絕對不可信,定是她看差了書。
桑靈正自我催眠,卻被眼前人瞧出了異樣,宋言亦睫翼撲閃,臉頰微紅,
“公主殿下,怎麼喜歡偷偷摸摸瞧我~”
桑靈聞言一滞,欲要解釋又無從開口,隻得岔開話題,
“我叫桑靈,以後叫我靈兒就好。”思及穿書而來的經曆,她不免喉中染上悲傷,
“國破族亡,世間再無璃朝長公主。”
“抱歉…”
叫了一路公主殿下的宋言亦,愧疚地連忙颔首道歉。桑靈搖搖頭,眸中一片清淺的笑意,
“無事,好生歇息,明日我們便離開此處。”
哪成想,寬慰之言方落下,洞外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二人随即屏息凝神,不敢發出絲毫響動。
“都尋了兩個時辰,鬼影都沒見到,你莫不是在扯謊!”
粗劣的男子叫喊聲之後,緊随一谄媚之人顫顫巍巍的讨好,
“軍爺,我怎麼敢騙你們,畫像上那姑娘,真的跑到了山中。”
糟了,是今日鎮上,緊追她那粗漢的聲音,他們已然尋至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