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公子因不想與夫人産生嫌隙,所以一直避着孤女,平日冷言冷語連正眼都無。孤女因此生了怨恨,在重陽那夜狠心毒害了小公子的夫人。”
“這事之後,大夥兒終于知曉孤女僞善面具下的惡毒之心,一起把她趕出了微安谷。”
“唉…”同紫蘇歎氣聲一同響起的,是湯藥頂破壺蓋的響動,桑靈折身拿來一陶碗把煎好的藥倒出。
“自這孤女離開,谷内就遭了邪祟,衆人皆說,是這惡毒孤女下得咒。大夥兒身上紛紛開始長紅斑,我爹爹便是沒熬過,被邪祟奪了命。”
紫蘇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為斷斷續續的嗚咽,桑靈守在身旁安慰了好一會兒她才止住哭泣。
“等這藥涼了,我便給宋公子端過去。桑姐姐洗漱完,記得喝粥。”紫蘇胡亂抹了把眼淚,起身整理衣裙,嗓音裡還有哭過的嘶啞。
桑靈點點頭,瞥向竈台上咕噜噜冒泡的鐵鍋,其間白粥傳來股股清香,她這幾日未好好進食,肚子應景的叫喚起來。
舀了一碗白粥晾着,桑靈才前去沐浴。自懸崖跌下,衣襟被勾破,發絲中夾雜着野草,裙擺被潑濕後混着塵土髒污不堪,她費了半天功夫才梳洗幹淨。
收拾完,桑靈周身疲憊,早已沒了先前的食欲,簡單喝了幾口清粥,便回房歇息。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傳來不小的響動,桑靈随即驚醒,出門查看。
紫蘇自主屋跑出,用力關了關門,把氣都撒在岌岌可危的門闆上,走至半道又氣不過,折身返回踢了一腳。
桑靈走近,才聽到小姑娘凄凄楚楚的抽噎,不知是不是踢門弄痛了腳,小聲嗚咽又變成嚎啕大哭,靈動可愛的眸子挂上一層水霧,擦幹又溢滿。
“紫蘇,怎麼了?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聞言,紫蘇哭得更大聲,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往下流。她擡首抹了把淚,白嫩的臉龐盡是淚漬,一邊抽噎一邊抱怨:
“宋言亦…宋言亦好兇哦!”
果然…桑靈這會兒才敢确定,早先她告誡宋言亦的話,那人是一丁點也沒聽進去。
“我好心給他端藥,他不喝就算了,還拿枕頭丢我。”
紫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桑靈趕忙上前輕拍後背幫她順氣,“其實宋言亦蠻好相處的,你們之間是不是有誤會?”
“好相處?!”紫蘇聽到這話,晶亮的眸子瞪得圓圓的,目中全是不信,“他壓根不許人靠近,我端藥過去他眼神兇狠地像要吃人。”
桑靈:“……”
“早先我見他長得俊美,劍術又好,還心生愛慕特意留宿。沒成想,他是如此兇悍之人。”
紫蘇越說越氣,越氣越不服,折返回主屋又補了一腳。
“我才不要喜歡他!”踢完她才稍稍解了氣,抹着淚回了西屋。
聽到這,桑靈終于明白,今日能尋得歇息之地,全然憑宋言亦。這村莊詭異,村民個個視她為邪祟,紫蘇卻主動邀他們入屋。起先,她處處提防小心,怕個中有詐,萬萬沒想到紫蘇僅是看上了宋言亦的美色。
主屋内燭火搖曳,宋言亦許是沒睡。桑靈敲門而入,前來緻謝讓自己有落腳之地的人。
入眼便是橫于青磚闆上的枕頭以及案幾上一動未動的湯藥。宋言亦半卧在榻,眸子黝黑晶亮,見她進來轉得飛快。
“據說有人,将這枕頭擲向留宿自己的恩人。”
桑靈撿起枕頭,前前後後拍了拍,抖落灰塵。宋言亦卻似未聽到她的話,将頭埋于被褥一聲不吭。
“不是說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能欺負小姑娘嗎?”桑靈湊近,把宋言亦從被褥中撈出,他雙眸濕潤明亮,其間盡是不服,
“我沒有。”
“我已說了湯藥自己喝,是她非要喂我。”宋言亦覺得委屈,薄唇緊抿,把臉轉向牆壁不許人瞧。
“呐,自己喝。”見他腿上的劍傷愈發嚴重,桑靈不忍苛責,将案幾的湯藥端來。但是舉了許久,宋言亦一動未動,就眼巴巴望着她。
“怎麼了?”桑靈不解,拿碗的手湊近一寸,他就是不接,還坐得端端正正,說得毫不害臊,
“手痛,拿不穩。”
“宋言亦!”桑靈氣不過,抽身離開。雖說他手臂有傷不假,但早先不還有力氣丢枕頭嗎?
她不喂,宋言亦就不喝,他撐着手肘艱難卧下,嘴上不停哼唧自己這疼那痛。桑靈犟不過,用勺哐哐攪了攪碗底,發洩完又耐着性子一勺一勺将藥送入宋言亦口中。
臨走熄燭,宋言亦還欲為自己辯解,
“我不喜陌生人碰觸。”
那還讓她喂藥…桑靈才不信,砰一聲關上了門。
哐哧~今夜飽受摧殘的門闆,終是抵擋不住戕害,裂成兩半散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