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聾拉着臉,眼睑在濃密的睫毛遮蓋下浮出一小團陰影,瞧着更顯氣色不佳,腳下一直踢着幾粒石子戲耍,不知不覺行至蓬萊神祠前。
麻黃色的鵝石跳向镌刻精美的火麒麟石雕,又被彈回好幾尺。桑靈走近才發覺,那日所見的新泥不僅幹透還被人刻意塗抹,如今已看不出底座修繕之迹。
她搖搖頭,不想在意這芝麻綠豆大點兒的事,卻在擡首瞧見落鎖緊閉的神祠大門時皺了眉。
日常供人祭拜的場所,為何闩起了門?再聯想那日黎公子婢女說此供奉神獸的地方陰森可怖,桑靈更覺這蓬萊神祠可疑。
但院牆高聳,大門闩閉,她無法進去一探究竟。除非…找個幫手。
剛踏入院子,桑靈便聞着讓人垂涎欲滴的飯菜香,紫蘇已備好晚膳,見她回來眉眼發亮,笑盈盈招呼:
“桑姐姐,今日燒了茄汁魚卷和冬菜肉沫,快來嘗嘗。”
綿綿春雨後,院中的灰塵皆被洗落,紫蘇在竈房前支了一個小桌,桌上佳肴頗盛。桑靈嘗了嘗色香味俱佳,連連點頭,又想起她與宋言亦的别扭,小心翼翼發問:
“宋言亦這一日…不會都餓着吧…”
紫蘇落筷的手頓住,似乎想及什麼頗為得意,“哪有,怎麼會,我招待得可周到了!”說罷還心情甚好的補了一句,“我可不是個記仇的人。”
不是記仇之人…這話桑靈怎麼聽怎麼不信,默默哀歎宋言亦惹到不該惹的人。
“桑姐姐,今日你出門為了何事?”
紫蘇的問話倒是提醒了桑靈,她還有正事要做。
“我今日身子不舒服,去尋了張藥師。”
“桑姐姐生病了?”紫蘇目中染上擔憂,桑靈連忙出聲解釋,
“隻是小問題,吃一帖藥便好。”稍作停頓,她試探着問:
“今日回來時,我路過一氣派院落,其上刻有“蓬萊神祠”四字。因着好奇又進去瞧了瞧,隻見衆多神獸之中有一楠木棺材,不知那裡面是何物?”
“這蓬萊神祠原為微安谷的宗祠,因村中邪祟之事改建成了供奉辟邪神獸的神祠。那棺木中…”
說到這,紫蘇眼中浮現懼意,咽了咽口水才繼續道:
“那棺木是三年前被趕出村那位孤女的衣冠冢。”
“衣冠冢?”桑靈不解,目中困惑頗盛,難道孤女已死?
若嫣兒早已身亡,張藥師為何隻字不提。
“當年孤女被趕出村不久,村中衆人身上便布滿紅斑。大家認為是孤女下的咒,便急急去尋,卻再也未瞧見她的身影。”
這麼說,嫣兒自三年前離開微安谷,便離奇失蹤…思及此,桑靈娥眉緊蹙,隻覺腦中思緒更亂。
“村裡人這才在她所居之處,尋些衣裳放入棺木,還做了場大法事,說這樣便可破詛咒壓邪祟。”紫蘇說罷搖搖頭,目中怨怼,
“三年了,大家身上的紅斑症并未消退。為這法事,我還捐了三十文呢!”,紫蘇頗為氣憤,小嘴兒嘟起,桑靈笑着給其盛了碗湯,以表安慰。
酒足飯飽後日頭已落下,宋言亦屋内的燭光不知何時亮起。桑靈推門而入,便見他衣衫齊整,盤腿坐于榻上,一看就是萬事俱備隻欠溜走。
榻旁案幾上放着半碗素粥以及一碟沒什麼油水的青菜,與今日她與紫蘇所食大相徑庭。桑靈這才懂了,紫蘇所謂的“招待周到”。
見她進來,被迫躺了整日的人迅速瞧過來,滿目委屈,
“靈兒姑娘,再躺下去我就要馊了。”
“可若不遵醫囑,會毒發身亡哦。”桑靈皺着小臉佯裝懼怕,故意吓他。
“啊!”宋言亦絕望一吼,癱倒在榻:“我真的會馊了的。”可沒過多久,又想通什麼,翻身坐起狐疑着瞥向她,
“傷口都結痂了,身體也無不适,怎會毒發。靈兒,你是不是騙我?”
“嗯…”謊話難圓,桑靈狀似思忖,黝黑的眸子轉了幾轉,才頗為違心地誇贊:“這毒應隻對一般人有用,你天資玉骨自然無效。”
此番言論漏洞百出,但宋言亦自動過濾其它隻想着自己被靈兒誇了,唇角微彎,心滿意足躺回榻上。
“在屋内悶了這麼久可否身心不暢,今晚我帶你出門吹風賞月,強身健體如何?”
桑靈俯身看他,滿眼都是溫柔的笑意。少年立刻來了精神,再次翻身坐起,眸中晶亮,
“真的?”
桑靈嚴肅點頭,“自然是真的。”
聞言,宋言亦特意換了件玄青衣袍,束好方髻才出了門。
“靈兒,這就是你說得吹風賞月?”
蓬萊神祠外陰風陣陣,新月倒是皎潔,宋言亦卻沒空去賞。他最寶貝的劍被迫躺在青磚石闆上,而他自己在高聳的院牆前蹲着身,用盡全部氣力托舉意欲翻牆的桑靈。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桑靈終于攀上牆頭,瞥見身旁可順着滑下的大榆樹,幽幽道:“我還說了強身健體。”
宋言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