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沉寂,四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酉時的昏黃日光自窗柩透出,又撚步向東偏移。
宋言亦身形欣長,斜倚在中柱一派氣定神閑,眸中并無困頓之色。他腕部靈巧一繞,雲曦劍随即出鞘。
望着冰寒的劍尖,宋言亦淡然出聲:
“要不我把黎安捉來,當面審問。”
“若他堅持不說實情呢?”
桑靈的詢問,宋言亦并未作答,隻是将冷劍橫于凜若冰霜的眸前,面上冷漠,盡是志在必得的殺意。這副疏離無情的模樣,讓她想起初入微安谷那日,面前人的失控。
“勿要輕易動殺念。”
桑靈嗓音輕柔,柔嫩的小手攀上宋言亦瘦削修長的指節,将劍鋒送入劍鞘,擔憂地擡首望向他。
冷劍入鞘那刻,二人目光相對。
手背傳來的溫熱,讓宋言亦眸中冰冷的殺意頃刻消散,他耳根染上紅暈,無措地瞧向與自己相貼的柔荑,沒敢表達一絲一毫的抗拒,懵懂着乖巧作答:
“好~”
直至她主動松開,他心中莫名其妙的酥癢才消散。
“嫣兒醫者仁心,三年前縣令千金毒殺案定與她無關。黎家執意不肯道出嫣兒行蹤,要麼是嫣兒已被他們殺害,要麼是怕我們找到嫣兒後,尋出當年戕害縣令千金的真正兇手。”
桑靈來回踱步,沉思片刻才繼續,
“黎二公子應于縣令千金毒殺案脫不了幹系,一旦真相揭曉,縣令定不會放過黎家。此事關乎家族存亡,黎安斷不會說實話。”
“除非...”她眸光閃爍,想到個應對之策。
“除非什麼?”張藥師整個人來了精神,急切地瞧向桑靈。
“除非以他最為在乎的人作引。”
“湘兒?”
桑靈方一說完,宋言亦便給出了答案。
那日翻入黎府,黎谷主及黎安多次提及一名叫“湘兒”之人,此人身患紅斑,四處求醫均未起效。二人語氣焦急,“湘兒”定是他們極其珍視之人。
聞言,紫蘇吓愣在原地,靈動的雙眸睜得圓溜溜,一臉不敢置信,“那...”她唇角張張阖阖半晌才道出心中猜測,“那我們要去把湘兒綁來?”
“他才七歲,是黎二公子獨子,亦是黎家獨苗,寶貝得緊。”
“怪不得。”紫蘇的話,讓桑靈更加笃定内心計謀的可行性,她眸光一轉,頗為堅定道:
“黎府上下皆盼望湘兒身上紅斑症能治愈,我們以此為餌便好。"
不似日常的柔和親近,桑靈此刻眉目凜然,周遭散發着攝人心魄的威嚴氣勢。她目中波濤洶湧,短暫思索後瞧向身側的紫蘇,
“紫蘇姑娘,你即刻找村中愛傳閑話的村民,告知他們張藥師已制出治療紅斑症的藥物。”
囑咐完,又回身望向張藥師,目中嚴肅,
“張藥師,你需與紫蘇言論一緻。若有村民前來求取解藥,告知他們明日戌時前往蓬萊神祠等候,屆時你統一派發。”
“這...解藥并未研制出來,到了明日戌時又該如何應對?”張藥師眸中困惑,擔心如此一來事情鬧大無法收拾。
“到了那時,我們制出解藥與否,衆村民早已無心關懷。”
桑靈眸眼幽深,萬千思緒彙于目中卻波瀾未生。她頓了頓整理好措辭,将心中計劃全盤托出。
紫蘇即刻行動,特意褪去面上素布,一一敲響村中最藏不住話的幾戶村民大門。張藥師備了幾個空陶罐,往其中摻入尋常治療傷寒的藥汁,擺在百濟堂入院便能瞧見的顯目位置。
桑靈和宋言亦則趁着夜色掩護,再次翻入黎府院中,尋到嫣兒姑娘曾居住過的偏院,将其中物件全部搬空。
第二日戌時未到,微安谷村民便早早聚集在蓬萊神祠。
自那次棺木移位後,衆人許久未來祭拜,此次前來隻見正堂被一十尺見方的素布遮擋,自上而下遮了個嚴嚴實實,衆人伸長脖子左瞧瞧右看看,均探不出其内何物。
“大家讓一讓,讓一讓。”
沒多時,一道粗魯有力的男子之聲傳來,夾雜着被推搡村民的不滿抱怨。原是黎谷主與黎二公子,在三五家丁的護衛下到了蓬萊神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