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靈收回眺望的目光,湊近立在洞口發呆的宋言亦,“你在瞧什麼?”
她嗓音有點啞,方才見石壁所刻之字,不免動容,為着嫣兒經曆紅了眼眶。
村民們都随着張藥師一同下山,宋言亦卻一個人伫立在此久久未有動作。她方靠近,他便移動身子将面前石壁擋住,鬼鬼祟祟十分可疑。
“我瞧瞧。”
他擋着不讓,桑靈佯裝後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戳中他腰間軟肉,宋言亦慌忙護住,低眸抱怨:“靈兒,你就會欺負我。”
哼~誰叫他鬼鬼祟祟。
桑靈吓唬着還要戳他,宋言亦連忙退後,她這才瞧清楚了石壁上所刻之字。
“烏思廣而大之,集衆百萬,承百姓之願,除百姓所害。”
刻字之下,還有一城池輿圖,江流山脈标記清晰,疆域遼闊卻不知為何地。
烏思…桑靈覺得熟悉,蹙眉思索一會兒才想起,在逃出皇宮那日,璃朝君主遞與她一玉佩,其上便刻着“烏思”二字。
摸了摸藏于腰封的玲珑佩,桑靈心中疑惑更深,“宋言亦,你可知烏思為何?”
似乎是一城池之名。
“我隻是好奇山洞之中,怎會有如此精美的輿圖,并不知曉烏思為何。”
宋言亦睫翼纖長,掩去了目中神色,他将石壁所刻之物仔細瞧了幾眼才折身離去。桑靈将信将疑跟在身後,瞅着眼前挺拔修長的身影,疑窦頗重,若不知曉,他方才遮掩什麼。
宋言亦心中定有秘密,一個不想她知曉的秘密。
“宋言亦,你…”
“啊!”
桑靈本想問個明明白白,卻見眼前出現一露着尖銳獠牙的惡狼。
它身長近丈,毛色順亮,冰冷墨黑的眸子閃爍着令人膽寒的嗜血光芒,正擋在曲折蜿蜒的山道。
“靈兒,别怕。”宋言亦嗓音清冷,面上鎮靜,在惡狼撲來之際,迅速抽劍迎上。
寒光一閃,劍身方出劍鞘,又“咔嚓”一聲入鞘。不過一瞬,散發兇戾之氣的巨狼,已氣絕閉眼躺與草木之中。
“靈兒,山中猛獸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充斥在宋言亦周遭的肅殺寒意散去,此刻的他眉眼亮晶晶,對自己所出的劍招頗為滿意,迎向桑靈,讨要誇贊。
但她後知後覺,想通什麼…
“宋言亦,第一日上山你說你被猛獸所傷?”
他如此精妙的劍術,怎是區區獸禽可近身的。
“這...”聞言,宋言亦瘦削挺拔的身影僵住。
“那日猛獸自背後偷襲,我未有防備。”
他面不紅耳不赤,快速尋到一個理由說得理直氣壯。隻是桑靈一瞧過來,他就撇過頭瞅瞅山看看草,不敢與她對視。
“可是…”可是他習武多年,怎會連這點警惕之心皆無。
桑靈張嘴想問,卻被宋言亦打斷,
“靈兒,我同你講講幼時阿母與我之事。”
他不肯給她進一步探尋的機會,折身拽住她的袖袍,迎着山間微風踏上回谷的小道。
懸挂在穹頂之物,已輪換為一彎新月,皎潔的月光下二人相距不過幾尺的身影,被拉得極長。
談及阿母,宋言亦面上眸内皆是愉悅,他嗓音幹淨清潤,将過往十七年中僅有的那一點點快樂道與她聽。
阿母教他習字,與他下棋,入榻前會給他講故事。
桑靈摒棄雜思,安安靜靜聆聽,不敢去想眼前笑容明媚之人,十二歲生辰便眼睜睜瞧着自己的阿母慘死于血泊之中,亦無力搭救承受割肉剔骨極刑的父王。
至此祁國淳親王府破亡,宋言亦孤苦無依四處飄蕩,随意一人皆可欺辱踐踏。
後來被牙婆賣至羌無,那裡暗無天日,生存的皆是窮兇極惡之徒,他日日被鞭打折辱,受盡非人的折磨。
書中寥寥幾字,宋言卻痛苦至極地忍受了多年。明明滿足一切黑化條件,可他依舊赤誠熱烈,肆意鮮活。
“宋言亦,你要好好活着。”
紫蘇家就在眼前,在推門而入時,桑靈倏地頓住腳,靈動的雙眸誠摯地注視着宋言亦。困于這書中世界,她不僅要好好活着,他們二人均要好好活着。
“以後,不許見到長相秀美的女孩子就稀裡糊塗喜歡,也不許因她人一絲善意就感激涕零!”
南疆的西蔭山莊外,渾身布滿鞭笞之傷,饑寒交迫的宋言亦因唐霜霜一碗熱粥便愛上了她,最後落得萬箭穿心的結局。
桑靈面上肅穆認真,瞧着疊于院牆之上兩條人影的宋言亦卻神思遊外,他耳根微紅,睫翼撲閃,嗫嗫嚅嚅許久,才吐出幾個字,
“靈兒,你是不是…”
“如何?”桑靈湊近詢問,親和溫暖的眸光毫無預兆撞入宋言亦目中,他耳根愈加彤紅,不肯作答,兀自推門而入。
這夜,宋言亦翻來覆去睡不着,雞鳴之後才有了困意,迷迷糊糊間他得出結論,
靈兒不許他喜歡别的女孩子,定是心悅于他!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