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見到深山怪人,她便覺此人生性豁達,不似歹人,況且他并無知曉南疆衆人生辰年歲的途徑。而今一問,更加印證了她心中猜想。
若不是深山怪人,那剩下疑嫌者,隻餘兩人。
第一個,掌管南疆戶籍的官吏,生辰八字皆錄記入簿,進出南疆之人亦清清楚楚。
第二個,主持南疆祭祀大禮,為南疆孩童四處奔波,行賜福之禮的聖使,唐霜霜。
絕對不會是唐霜霜,她可是書中女主。作者用盡最美好的詞彙形容她,蕙質蘭心、深明大義、出淤泥而不染。
如此高尚之人,怎會行如此惡毒之事。
那麼可疑者,隻餘一人。下一步,她需盡快查明掌管南疆戶籍名冊之人。
自雜思中回神,已是一個時辰之後。桑靈擡眸一瞧,便見漆木匾額之上“西蔭山莊”四字。
方一入院,唐霜霜疾步迎來,目中似有責備,
“桑姑娘怎可将宋言亦廂房落了鎖?”
女主這是心疼了?不應該...
書中唐霜霜從不曾主動關懷過宋言亦,他對于她,無非是施舍過恩惠的衆多可憐人之一。他搖尾乞憐,她便順順毛。他若得寸進尺,她便嫌惡遠離。
那位少年的輾轉難眠,凄苦無依,甚至血灑疆場,均抵不過蒼執竟眉間一蹙。
抑或是宋言亦告了狀?
他想從廂房出來,雲曦劍出鞘即可。難道是...故意在女主面前扮乖裝柔弱?
思及此種可能,桑靈胸中火氣飛沖而上又極力壓下。她深吸一口氣後,用盡可能平緩的語氣應道:
“早些時候,他頭昏腦漲,想着在廂房好生歇息症狀會減輕些,便落了鎖。”
“這...”如此回答,堵得唐霜霜無話可說,隻嗫嗫嚅嚅留了句“這未免有些粗魯”便折身回了院子。
粗魯?她接下來還有更粗魯的。
窩了一肚子火的桑靈,氣沖沖趕至宋言亦屋外,方要質問,卻見晨間落得鎖仍安然無恙挂在那。一側的窗柩亦嚴嚴實實關着,未見任何松動。
“宋言亦?”
桑靈貼近門窗聽了聽,屋内一片寂靜。她疑惑着輕聲呼喚,話還未落,宋言亦喜出望外的迫切之言便傳出,
“靈兒,你終于回來了。”
“方才唐姑娘不是來過,你為何還在此處?”
桑靈開了鎖,推門而入。
宋言亦連忙迎來,眉梢眼角皆是愉悅,
“她要放我出去,我将人趕走了。”
“趕…走了?”桑靈覺着不可置信,清靈的眸子睜得頗圓。
“是啊,我說了不出去,她非要喚人開鎖。”宋言亦說得理所應當,未覺自己作法絲毫不妥。
桑靈一時滞愣,忘了言語,宋言亦不知所措擔憂着靠近,小心翼翼拽了拽她的袖角,
“靈兒,我今日未出此門一步,你别不搭理我。”
他執意守在屋内,僅是為了她那句氣惱之言…
“靈兒,我肚子好餓啊。”
桑靈擡眸,與宋言亦委屈巴巴的眸光相觸。他劍眉微蹙,黝黑晶亮的眸中覆着一層霧氣,稀薄閃躍的目光中皆是她的身影。
他目中有不安、惶恐、委屈與喜悅,就這麼毫不遮掩撞入她的眸中。
側首望去,晨間那半碗粥紋絲未動靜置在那。她不許他喝,眼前人便碰都不碰,就這麼傻乎乎餓了好幾個時辰。
“我去竈房給你做些吃食。”
桑靈一離開,宋言亦便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她躬下身子生火,他便在一旁扇風。她舀了一勺米,他立刻盛好淘洗的清水。唯一不變的,隻有他盈滿笑意,隻傾注在她身上的眸光。
淘洗間,手腕處的淤青露出,宋言亦眉眼間的笑意頃刻凝固,目中隻餘愧疚與疼惜。
“靈兒,還…痛不痛?”
最後幾字,他說得坑坑巴巴,自疚與悔恨同血液瘋纏,鑽入四肢百骸,鈍痛難忍。
“當時我腦中一片昏沉,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見他目中苦痛,桑靈擡手輕輕拂去他額邊的碎發,望進一片星辰,柔聲安慰,
“無事,不痛了。”
溫熱的指尖在額側輕柔摩挲,一觸一離間蕩起心中一池漣漪。宋言亦睫翼不住撲閃,耳廓早已彤紅一片,骨節分明的長指緊緊攥成拳,别過眼一點也不敢瞧她。
“别多想,先把肚子填飽好不好?”
見他目光躲閃,桑靈以為眼前人仍在痛苦自責,寬慰的話又輕柔許多。
得此溫言,宋言亦如墜雲霧,暈暈乎乎~目中皆是愉悅之意,隻顧不住點頭。
他就知,乖乖呆在屋中餓着肚子,靈兒定會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