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走，靈兒才不想見你。”

“靈兒姑娘，與人為善溫和有禮，怎會同你一般？”眼前人之言，楚宣嗤之以鼻，不予理睬。

“同我一般如何？！楚宣，你要走便快走！”

“你讓我走，我偏不走！”

“快走！”

“絕不可能！”

……

距大門還有一丈遠，桑靈便聽到了宋言亦與楚宣的争吵聲。怕禍及池魚，她猶豫躊躇許久，才蹑手蹑腳走近。

“靈兒姑娘，你來評評理。相處月餘，離去是否該好好告别，宋言亦竟連如此禮數皆不知。”

果然，她又被牽扯進二人的争吵中，但這次桑靈堅定地站楚宣，

“宋言亦，楚公子所言…”

的确有理……

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目中皆是不服的宋言亦打斷，

“楚宣，你除了告狀還會什麼？”

“宋言亦，你有理我會告嗎？”楚宣憤憤不平，手攥得死緊。

“我如何無理了？！”

“你有何理？！”

……

争吵并無停歇的迹象，甚至愈演愈烈。桑靈緩慢移動身子，擋在二人之間，

“宋言亦，楚公子，你們二人…”

她的話再次被打斷，然而這次打斷她的卻是滿目恐慌無助的婢女绮婷。

“桑姑娘，二位公子，可否移步後院。”

绮婷頭垂得極低，素白的小手緊攥在一起不停絞動，心中似乎藏着大事十分不安。

三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微微颔首，折身踏入了西蔭山莊後院。

後院西側的耳房，昏暗潮濕，其前種着一棵遮天蔽日的老榆樹，将天井透下的光線遮擋得嚴嚴實實。

四人繞過繁密的枝葉，于暗紅掉漆的桃木門前頓住腳步。

吱呀~門栓惹潮腐朽，開門聲嘶啞刺耳，衆人聞聲蹙眉，撚步進入内室。

本以是窄小/逼匝的盈尺之地，不曾想屋内别有洞天。後窗通透明亮，不點火燭亦光明洞徹，方寬十尺有餘，床榻、箱櫃一應俱全。

“這是？”

一約莫五六歲的孩童，半趴在地上，手中握一畫冊正讀得津津有味。耳房正中還有一金絲楠木制成搖籃，其内身着竹青軟棉的嬰孩，瞧見有人進來，翹起小手咿咿呀呀地打招呼。

“錢府那日丢失的嬰孩以及...尤烏薛老夫子的孫兒。”绮婷聲音怯怯地，一直垂首叫人看不清神色，

“近些日子綁來的孩子頗多，最近一批小姐還來不及...”

她的話未說完便被滿面氣憤的楚宣打斷，“如此可愛的孩童，你怎忍心助纣為虐，又怎可同流合污！”

“桑姑娘，兩位公子。”

聞言，绮婷慌忙跪下，淚水溢滿了面頰，“我亦有萬千不願，可小姐以父母兄長為挾，我不得不...”

最後的言辭隐沒于一片悲泣中，绮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目中皆是自責愧疚。

桑靈緩身蹲下，遞上了一方羅帕。

“桑姑娘，如今小姐走了，屋中這兩孩子，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若直接送回，錢家和薛家定饒不過我。”

绮婷喉間帶着哭腔，不住抽噎，小臉漲紅一片，無助地望着桑靈，雙眸充滿恐慌。

“绮婷姑娘，回去陪家人吧。這兩孩子，我會送回。”

“多謝桑姑娘，多謝二位公子！”

眼前人隻是個可憐人，且心存善念未将兩個孩童棄之不顧。桑靈不忍苛責，放任她離開。

“靈兒姑娘，那我先将薛老夫子的孫兒送回。”

楚宣一把将手不離書的孩童抱起，聽見可以回家，懷中孩童眸眼晶亮，乖巧聽話地不像樣。

“靈兒，我們一起去送這個小不點。”

瞧着搖籃裡笑眼彎彎的可愛嬰孩，宋言亦嗓音輕柔，動作小心翼翼。他輕手輕腳靠近，伸手方要抱起，搖籃中的孩提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宋言亦滿目無措，手腳不知放置何處，茫然地退後一步。

一離開，襁褓中的幼兒瞬時停止哭鬧，睜着圓溜溜的大眼到處瞅。

宋言亦劍眉微蹙，試探着靠近，嬰孩再次放聲大哭。來回幾次，他終于意識到，搖籃中這個小不點是故意的。

“我偏要抱。”

小家夥越不許靠近，宋言亦越不服輸，甚至還張牙舞爪吓唬起不足半歲的嬰孩來。

“宋言亦，你是小孩子嗎？”

小家夥哭得可憐，臉漲得通紅，宋言亦卻不知收斂同半大的孩子鬥氣，桑靈目中無奈，一邊呵斥一邊将嬰孩抱入懷中。

怪事發生了，襁褓中的孩提不僅不抵觸桑靈的靠近，還睜着亮晶晶的眸子一個勁兒盯着她瞧，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可愛得緊。

“靈兒，他欺負我～”宋言亦不服氣，不顧勸阻往桑靈身旁擠。

他一靠近，小家夥小嘴一扁又掉了幾滴眼淚，桑靈慌忙退開。

“宋言亦，還不是你長得兇神惡煞。”

一點都不溫柔，把襁褓中的小娃吓得哇哇大哭。

瞧見桑靈對着懷中的小不點慈眉善目，寵愛有加，對自己卻瞧都不瞧一眼，宋言亦滿目委屈，

“我…兇神惡煞？”

因一個尚不能言語的小不點，宋言亦首次嘗到了妒恨難平的憋屈。他心中十分不快，故意欺近小家夥，張嘴吐舌，皺眉冷眼吓唬人。

襁褓中的幼兒因突然湊近的巨大俊容吓得哇哇大哭，小手小腳亂蹬，桑靈險些抱不住。

“宋言亦，你這個幼稚鬼！”

低聲呵斥後，桑靈抱着懷中孩提頭也不回地離開。宋言亦本就因受到冷落心中酸澀，此刻更一肚子委屈，滿目不服跟在身後。

即使這樣，他仍未放棄吓唬人，懷中小家夥方探出頭，便被滿目兇狠的宋言亦吓得再度哭出了聲。

“宋言亦！”

桑靈不滿與無奈的呵斥聲在周遭回蕩，久久無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