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逸,你進屋躲一躲,切莫出聲。”
未給裴逸反應之機,桑靈迅速将人推回廂房,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叩緊門闆。
玄青身影越湊越近,挺拔修長的身形将織錦雲袍襯得極為舒展有緻,腰間束一暗紋錦帶,更顯英英玉立。
為了同桑靈相見,宋言亦今日特意挑選了許久的衣裳,又将墨發半束,配以精緻的髻冠。
然而,心虛過甚之人,并未深究此舉。桑靈撚步緩慢移動,不露痕迹地擋于廂門前。
“靈兒,你為何獨自一人在此?”
久未得到回應,宋言亦垂眸複問,目中一片溫柔,并且有意無意地理了理衣襟,想要眼前人将目光投于自己身上。
“我…”桑靈目色有絲不自然,眨眨眼穩住心神,才慢吞吞回道:
“徐大人已将海妖殺人案的卷宗自衙司取來,我打算前去看看,方才自廂房出來…”
“那我與靈兒一同去。”
宋言亦眉眼彎彎,目色頗為愉悅。
這幾日,為了讓靈兒多來看看自己,他假意身弱乏力,在榻上困了多日。而今傷口痊愈,他終于有時機日日同她形影不離。
“可是…”桑靈吞吞吐吐,腦中思緒轉得飛快,迅速找到一恰當理由,
“宋言亦,你左臂的劍傷方好,還是呆在廂房好生歇息,莫要随意走動。”
臨了,她放心不下,又回眸瞅了瞅身後的廂門。
“靈兒,門後有什麼?”
宋言亦頗為好奇,探着頭望過來,卻被桑靈拽住袖袍一把拉走。
“宋言亦,你快回去歇息。”
“靈兒,我已經在屋中悶了三日了,傷口早愈合了。”
瞧着攀上衣袖的細白指尖,宋言亦心花怒放,她往哪裡走他便亦步亦趨跟到哪。
靈兒又同他貼近了,真好~
“宋言亦,明日我們再一同外出好不好?”
她輕拽袖袍,軟聲求他,但眼前人似乎心不在焉,隻傻乎乎瞧着她的指尖,耳根還莫名其妙紅彤彤的。
“宋言亦…”
她又輕輕拽了拽,眼前人依舊未回應,耳根還愈加绯紅。
自知這樣下去,壓根脫不了身,桑靈的嗓音倏地冷硬下來,
“宋言亦,今日我想獨自去拜訪徐大人,無需他人作陪。”
猛然轉變的态度,令宋言亦目中染上無措,無措随即化為委屈,嗓音亦凄楚可憐起來,
“靈兒為何不要我作陪?”
思來想去,他隻尋到一個原由,
“靈兒定是信了那日裴逸對我的栽贓污蔑,同我生了嫌隙。”
“靈兒你是知曉的,我生性怕痛,此次更是疼得睡不好吃不下。而今傷口終于愈合,隻想與靈兒一同出去吹吹風而已。”
說着說着,宋言亦眼尾泛起紅潤,目中一片濕霧,語氣極為卑微,
“如此微不足道的願望,靈兒亦不滿足。”
“宋言亦…”
有了裴逸方才的前車之鑒,桑靈已然知曉宋言亦接下來會說什麼,她欲要阻止,眼前人卻叽叽咕咕抱怨個不停:
“在微安谷時,靈兒便允諾過我,不會對我冷落無視,而今竟棄我不顧。"
“不過短短三日,靈兒便将我視做“他人”,我若是他人,那門後那人呢?”
聞言,桑靈倏地僵住。周遭一片靜寂,她連呼吸皆小心翼翼。
宋言亦是何時知曉門後有人的?
“宋言亦,你做什麼!”
眼前人身手敏捷,桑靈還未反應過來,他已閃身至緊閉的廂門前。宋言亦擡手方要推開,桃木門便吱呀一聲自内打開。
裴逸靜坐在輪椅中,目中一片清冷,瞧見眼前人後毫不留情出言譏諷,
“宋公子真是不知害臊,靈兒姐姐都拒絕了,還賴着不走。”
“還有,宋公子明明已及弱冠,竟無男子氣概,還故作可憐,倚姣作媚。”
不知害臊,倚姣作媚...眼前人故意用相同之言堵他。
宋言亦胸中的氣悶倏地沖了上來,但他強壓住怒火,隻惡狠狠瞪了眼前人一眼。随即轉向桑靈,面上一派純真無辜,嗓音十分委屈:
“靈兒,你瞧,裴公子罵我。”
“方一見面,他便出言侮辱我!”
争端倏地轉向自己,桑靈一時滞愣,回神後苦口婆心勸慰:“裴公子,你平日待人恭而有禮,對宋公子亦該如此,莫要總是針對他。“
“靈兒姐姐,我...”
“宋言亦,他...”
裴逸被宋言亦的惺惺作态氣得語無倫次,唇角張張阖阖許久,一句話均未訴出。
他自顧自轉動輪椅,朝神醫蒲留院中行去。本虛弱不堪的人,此時此刻不知為何手勁頗大,飛快轉動輪椅駛離了二人視線。
裴逸邊走邊氣,邊氣邊念叨。
徐府有何可去的,他要去找蒲神醫,催促此人快點想法子治好他的雙腿。隻要能站起來,無論什麼苦他都願意吃。而今吵架吵不過,他唯一的期冀便是站起來後,将宋言亦好好揍一頓!
獲得階段性勝利的宋言亦,悠閑自得地斜倚在廊柱,目中皆是愉悅惬意。
果然,沒了戚冬這個不靠譜的同夥,他的挑撥離間次次皆可成功。
如此,甚好~
“宋言亦,杵在那作何,不是要同我一起前往徐府?”
聞言,宋言亦連忙跟上,瞧着眼前倩麗的人影兒,眉梢眼角均染上笑意。
行至半道,他還是難舒滞留在心中的困惑,
“靈兒,方才你為何鬼鬼祟祟地将裴公子藏在廂房中?”
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