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木棒戳着那些螞蟻,看着這一個個黑點在木棒下飛快逃竄,玩得正開心,姐姐叫她了:“阿花,阿花你來一下。”
她丢下木棒跑了過去,秋辛坐在床邊,床上還有一個陌生的女人,皮膚白白的,頭發長長的,隻是被打的很厲害,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都看不出長得到底漂不漂亮了。秋辛對她說:“阿花,來,來扶着她。”
秋花有點害怕,這個女人像是死了一樣。她小心地靠近她,依照姐姐所說扶着她。秋辛解開她的衣服,用沾了熱水的面巾給她擦身。
擦到那些青紫色的傷口時,這個女人才終于顯現出一些活人才會有的反應,她身體一動不動,眼睛卻很輕很慢地轉向了秋花,秋花被那黑洞洞的眼睛吓到了,不敢說話。
“她,她是我妹妹,才八歲。”秋辛動作極度輕柔,語氣也多了幾分讨好。
在一陣窒息的沉默後,女人嘶啞着開口:“......滾。”
“你的傷不治會壞的。”秋辛小聲道。
“滾!給我滾開!你們這幫畜生!這幫畜生!”女人尖叫起來,她一腳踢翻了旁邊的水盆,把秋辛大半身子都淋濕了,見她反應這麼激烈,秋辛害怕起來,她拉着秋花的手,逃了出去。走之前,她鎖上了這間房間。
最終,秋花還是如願以償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糖,甜味在舌底蔓延。為了一小塊糖就能快樂起來的,隻有八歲的她,是看不出深深藏着心裡的痛苦和無奈的。
之後的日子,秋花往姐姐那裡跑得更加勤快了,除了想吃糖外,她還對這個陌生的女人極其好奇。倘若身邊沒人,這個女人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像是一具人偶。若她見到了人,就會大聲尖叫,邊叫邊罵,仿佛一隻要撲上來撕裂什麼的野獸
那個老女人好幾次被她罵得面色猙獰,卻也不敢打她。秋辛還是老樣子,她在這裡安靜的像空氣,卻又不可或缺,默默無聲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有一天,老女人喜笑顔開地路過院子,看到了在一邊默默取水的秋家姐妹,居然沒立刻變臉:“看看人家的本事。不知道是誰,都三年了一個蛋都沒下出來!我要去給祖宗們燒點紙,這次一定是個男娃。”
秋花看着她歡天喜地出門了,問:“姐姐,誰會下蛋?”
“不知道,來,幫我一起拉。”秋辛面無表情地把繩子塞到她手裡,手上的動作更加快了。
再有一天,秋花沒在院子裡見到姐姐,轉過一個拐角,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不行,你這樣,你這樣——”
秋花看着這間緊閉的房門,望向了破了個洞的窗戶,她趴在窗戶外,通過那個縫隙好奇往裡看。
是秋辛和那個陌生的女人。隻是,她不能理解她倆在做什麼。
女人把用破布擰成的長繩一側系在床頭,在小腹繞了幾圈,冷冷地看着秋辛:“你可以不幫我,但也不要攔我。”
秋辛還想說什麼,但最後也隻是默默地站着,看着女人拉着繩子的另一側,用力,再用力……像是田地裡的水牛,被無形的鞭子抽打着,拼命向前。繩子相絞,緊緊勒進她的小腹,女人咬着下唇,臉因發力而被憋得通紅,卻又因小腹處傳來的劇痛而泛白。
她死死握着繩子,細嫩的掌心被粗糙的繩子磨破,鮮血淋漓,一點,一點......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居然硬生生拉動了身後那張笨重的床,發出格格的摩擦聲。
可是沒有,還沒有......她仰起頭,還沒成功。她痛得說不出話,渙散的瞳孔裡,映出了那個沉默的圍觀者試圖靠近的身影。
“不要......阻止我......”她的聲音很虛弱,帶着強硬的、無可變更的決心。
秋花縮在牆角,看着自己的姐姐靠近了那個女人,走到了她背後,一隻腳踩在已經移動了大半的床上,雙手拉住了身子的另一側,使勁一拉——
女人發出一聲低沉的痛哼,那張始終冷淡嫌惡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帶着這抹猶如初陽一般的笑容,她脫力般歪着跪倒在地,發出沉重的喘息。
血從她身體裡流出來。
秋辛看着地上的血,愣了很久很久,突然跪倒在地,雙肩劇烈地抖動起來。這是秋花第一次聽見她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