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柳執着擋在她面前,身後是那條體型比她大了數十倍的蛟龍,雲皎皎目光越來越冷,“不論你們對他是否有怨,但這妖物盜走源水珠,害死我師父,我今日非殺他不可!”
黃柳咿咿呀呀說不出話,白玉箫在日光下折射出冷光,簌簌幾聲,小幺跑了過來,擋在了黃柳面前鼓着膽子直視着雲皎皎。
雲皎皎胸膛劇烈起伏,她下了最後通牒:“再不讓開,我就連你們一起殺!”
“且......且慢,”厚重沙啞的聲音響起,蛟龍緩緩道:“你是那位逍遙宗掌門的弟子?”
“不錯,你盜走源水珠後我師父一路追你到此,見你可憐才留你一命。沒想到你再度染血,竟然害死一城百姓。”雲皎皎氣憤道。
“那是我被人所害,剜去了雙眼,身受重傷,是尊師救下我,替我治療,才保住我這一命。”
雲皎皎聽了後更加怒不可遏:“是我師尊救你......你難道就是用盜珠來報恩的麼?源水珠乃逍遙宗掌門至寶,代代相傳從未有失,我師尊好心救你反而給你可乘之機,你盜走以後可知他要面對門中多少非議!”
“我那時候.....複仇心切,一直想找那個剜去我雙眼的仇人報仇,可我修為不如他,隻能借希望于源水珠這等寶物身上......”蛟龍語氣低沉:“我那時身受重傷無意進入逍遙宗地盤,尊師不僅沒殺我還用源水珠替我治療眼傷,隻是我滿心憤恨,不能領會到他的善意,盜走源水珠後他一路追我到此,将我封印洞中......倘若那時候他心狠一些,倒也不會有後來這些慘事了。”
“他即是為了保你一命,也是為了那時受旱災所苦的舞雩城百姓。”
“不錯,這件事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的。可惜那時候我已經不相信所有人了,一個眼瞎心也瞎的人,是沒辦法分辨善意惡意的。我被封印在洞中的那段時光,日夜被眼傷折磨,脾性也逐漸暴躁,到後來甚至無來由的厭惡所有一切試圖接近我的人。舞雩城中居民為了降雨而感謝我的聲音,我是聽不進去的,自然也不會在意身上莫名出現的神力。”
“最可笑的是,你用他們賦予你的力量殺了他們。”雲皎皎毫不留情。
血淚從蛟龍眼眶中滑落,它聲音顫抖:“不錯,我那時候唯一能接納的,隻有那個日日來洞前吹笛的孩子。日日夜夜,我隻能靠她的笛聲來分辨到底是白天還是夜晚。直到後來突然有一天,笛聲再也沒有出現了,我在洞裡等,在洞裡聽,試着從風聲、雨聲、鳥叫聲中捕捉到那麼一點點消息......直到一日,我聽見了哭聲。”
“不好的念頭突然浮現,就在那個瞬間。我打破了尊師留下的結界,順着哭聲沖了出去......等我再度醒來,舞雩城已經陷入地底,源水珠召來的暴雨淹沒了一切痕迹,而我躺在水底,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原來......原來不是因為我們做錯了什麼才降下懲罰的......”小幺捂着臉抽泣起來,“我們還以為,是我們哪裡做的不好,犯下了罪過才會招緻天罰......”
雲皎皎指着蛟龍轉向站在一邊的舞雩城中居民,冷聲道:“一切起因他說得清清楚楚,面對這麼個殺人無數的假神,你們還希望我饒他一命麼?”
天地寂然,這些人臉上或是痛苦或是憤恨或是茫然,更有人捂着臉哭泣起來,仿佛無法面對這麼個曾經被他們頂禮膜拜、塑上金身的妖物......原來根本就是他們的一廂情願,根本就沒有什麼神明,從頭到尾,他都隻是一隻可憐的、普通的妖怪罷了。
人群中有位須發花白的老人家杵着拐杖走了出來,他放下拐杖,顫顫巍巍地跪在雲皎皎面前道:“殺我們是真,救我們也是真,還請仙師留他一命,讓他日後還清這場罪孽吧。”
有稀稀落落的人群跟着他一起跪下,從年紀來看,大約都是那場旱災後的幸存者,雲皎皎咬着唇低下頭,葉喬離她不遠,能清楚看見她的五指深深嵌入掌心,流下一滴滴鮮血。
沈懷慈看着這一幕,也跟着低下了頭。
半晌之後,雲皎皎沉沉吐出一口氣,疲憊道:“......源水珠,必須給我拿出來!”
“源水珠在此,請仙師收下。”蛟龍一張嘴,一枚藍色靈珠旋即飛出,雲皎皎一把握住,珠子觸手微寒,确實是源水珠無疑。蛟龍擡起頭道:“諸位不計前嫌,放下血仇替我求情,此恩我萬死難保。隻是我活着也是無用,倒不如一死了之——”
說着,蛟龍龍頭高昂,直沖雲霄,蓦地長身一擺,從天際直直墜落,一頭撞上旁邊的山峰!鮮血噴湧,順着地勢流入湖中頃刻間便将湖水染得鮮紅,凄慘不已。黑龍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斷氣了。
黃柳捂着臉默默抽泣,剛剛跪下的人調轉方向,朝着龍屍一拜,片刻之後,黑色的屍體上居然亮起星星點點的光芒,光芒彙聚成一條如剛剛一般,但是體型縮小了數倍的黑龍。
黑龍輕聲道:“唯有魂魄能進入九幽,九幽距離此間山高路遠,我願化身為舟載各位前行。我的屍體将化入地脈,殘存的妖力将供給這裡的草木植物,滋潤土地。”
它看向雲皎皎:“若仙師不嫌棄,屍體上的護心鱗請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