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慈瞳孔瞬間一縮,他看着那個步步走近的青衣男子,這人的眼睛同淩雲城中的雕像一模一樣,眼波溫軟猶如春水,實在難以想象,擁有如此秀美多情、粲然如星雙瞳的人,也會有一顆陰暗狠毒的心。
他長身玉立,戰在梨花樹影之下悠然淺笑:“兩百年前我倆在清安城外初遇,那時候我不過十五,你也才十七,如今再遇,你卻成了入神宗師、仙門長老,時移世易,隻有一點沒變——”
臉色陰沉下來,“你還是如此多管閑事。”
這話聽得沈懷慈似懂非懂,直皺眉頭,他不耐道:“葉喬究竟在哪裡?!”
“你那位愛徒,必死無疑。”流星咧嘴一笑,“原本在趙家認出你之後,看你被流火珠反噬,靈力被封身形縮小,想同你那徒兒一起在舞雩城解決你,沒想到你那徒兒居然插手帶你離開,後來更是在雲虛手下死死護着你......這麼心性不定的廢物,還是死了算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沈懷慈終于不耐煩起來,一劍刺去,流星袖中滑落一柄如意,直接擋住了昭明劍勢,對峙之間他譏諷一笑:“你應該還不知道吧,你那位最偏愛、最關心的小徒弟,可是一直想殺了你這位好師尊啊——”
沈懷慈默然不語,劍氣愈來愈強,流星瞧他這副毫不意外的表情,眉頭一挑:“原來不是不知道,而是在,裝、聾、作、啞!”如意直刺胸前,沈懷慈立馬揮劍格擋,卻被這道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勁氣一震,連連後退。
花雨紛飛之中,如意直指沈懷慈,流星微笑反問:“面對一個意圖弑師的逆徒,你還想救麼?”
“若有一時惡念就該死,那這世間的人早就死絕了,比起她,你這個真正忘恩負義、弑師逆上的畜生,才真的該死!”淡金色的光芒将沈懷慈整個人籠罩其中,昭明灼灼光芒,猶如白晝,靈流盤旋,殺氣四溢,掀起長風,吹得他衣袍獵獵,翩然似仙。
“最後問你一句,人在哪裡?!”
流星雙手抱胸,站在原地打量着昭明劍,全然不懼這把神界至尊的兵器。陰氣四起,風中傳來若有若無的幽幽哭嚎,原本天邊一片藍幕,紅光在天際盡頭湧動,即将破曉,殘月隻剩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可随着凄厲呼号的聲音越來越大,烏雲重新聚集在上空将日光遮蔽的嚴嚴實實,月華不滅反亮,全然逆轉了這運行規律。
陰風呼嘯,月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到了天空正中,月色正由昏暗寡淡的黃轉為豔麗詭異的紅。
“祭靈大陣——”沈懷慈立刻反應過來,不敢置信,他滿面殺氣,咬着牙道:“你将葉喬當作了陣眼!”
“不錯,你那位徒弟滿身的靈氣實在太适合這陣眼之位了,隻憑她一人,就足以撬動這萬人之命。”狂風中,流星大笑起來:“祭靈陣下,無處可逃,她身為陣眼,即便陣法中止,她也會承擔所有的反噬之力被打得魂飛魄散,風慈,我送你的這份禮物如何?哈哈哈哈哈哈哈——”
距離最近的萬人之城隻有渝州,祭靈大陣的目标隻能是那裡。如此說來,這一切都是流星的謀劃,隻是緊急關頭也容不得沈懷慈多想,數道劍氣直襲流星,這兩個高大的身影瞬間交手打得難舍難分,地動山搖之中,整座院子一半被碰撞的靈力波及,狂暴的風浪下,那兩個稻草人抱頭鼠竄,竟真如人一般害怕畏懼。
“沈宗師!”狂風之中有人尖叫道,沈懷慈眼角餘光一瞟,竟然是那隻狐妖。
她捂着頭躲避着如雨般紛揚落下的泥土瓦礫,大叫道:“整座山被封了,根本出不去!”
流星眼中殺意掠過,“來的正好!”
沈懷慈一劍斬斷打向胡娆的漫天針雨,一掌将她卷到身後,胡娆躲在他背後焦急道:“必須殺了他我們才能脫身。”
“你來的正好,葉喬被困在你之前去的那個山洞中了,你去看看能不能把她救出來。”沈懷慈語速極快地給她下令。
“救、救人——”胡娆為難起來。
“若不把她救出來,所有人都得死!”沈懷慈看穿了這隻狐狸的心思,喝道:“還不快去!”
“好、好吧。”胡娆畏懼地瞧了眼對面的流星,化身成一隻火紅色的狐狸,飛快地溜走了。
随着血月高懸九天之上,整座山已經被陣法光芒籠罩,沈懷慈身為入神境的絕頂高手自然能察覺到這陣法之外還罩着一層防禦結界,阻止外人進入,也不許内裡的人逃出,隻有殺了面前這人,結界才能消失。
流星雙手掐訣,鬼厲之氣纏繞在他周圍,青綠色的靈流拱衛在他身側,一鬼一仙兩種力量居然被他同時駕馭的極好,陣法在腳下成形,這個似仙似鬼身影已經浮在半空中,山中的萬千落葉随他心意化成了萬柄暗器,如龍舞長空,鋪天蓋地。
昭明劍芒劃破空氣,尖銳鳴嘯的破空聲中,沈懷慈步伐輕靈迅疾,鬼魅般切開數十道包裹在流星身周的靈流,鋒銳至極的寒芒破開黑霧碧雲,旭日初升。
如意回擋,響聲爆開,流星被昭明劍氣震得虎口發麻,血流不止,沈懷慈被落葉劃破手臂臉頰,亦顯狼狽。
“好,好。”流星冷笑道:“當年你傷我雙眼,害我不得不以他人之眼相代,那這次,我就要親手挖了你這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