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喬擡起頭往來處望,隻見上方白光彙聚成一個圓點,極其耀眼,真是不大不小剛剛好,完美的一個陷阱。
池子左右都是石壁,壁面一路向上延伸,滑不溜手,這裡幽暗陰森,像極了某種用來處罰犯人的地牢,葉喬有些不安了,她從池子裡揪出泡湯泡得極其享受的張二,低聲道:“這是什麼鬼地方?”
“舒服,舒服——”張二閉着眼推她,似乎陷入了夢境之中:“别吵、别吵。”
葉喬深吸了口氣,一耳光扇了過去,張二被這一巴掌打醒,捂着臉驚恐茫然了好一會兒。葉喬抓着他的頭發把他提溜起來:“醒了麼?”
張二一臉呆滞,點了點頭。
“你把我帶到哪兒了?!”葉喬拎着他晃了晃,像是在甩一根被拉長的面條。
“閻羅王宮啊,這裡都是閻王的姬妾嫔妃,一般的鬼差不敢進來,至于這兒——”說話間他突然覺得後背癢癢的,有什麼東西在沿着脊背往上爬,下意識伸手去抓,結果一抓,居然抓到了一隻血淋淋的斷手,吓得他鬼叫一聲,直接把手丢了出去。
這手被他甩到了池子邊緣窄窄的平台上,隻見它中指屈起,以食指無名指為腿,晃晃悠悠地沿着邊緣興奮地又跑又跳,最後一指踩空,撲通落入池中,掀起一朵小水花。
張二這才看清池子裡漂浮的各類人身部件,池子中一顆顆眼珠還會轉動,白色的眼球中黑色瞳孔不斷張縮,似有活性,一時之間處在如此血腥的場景中,臉都吓白了,大聲嚎啕道:“娘啊娘啊,有鬼、有鬼啊!”
“你不就是鬼麼!給我閉嘴!”葉喬中氣十足地大喝一聲,吓得張二回過神來,委屈地捂住了嘴。
葉喬滿臉怒氣把昭明對準了他,“往哪兒逃不好偏偏指着我逃到這兒來,請君入甕是吧?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是故意……”他一時嘴快把自己的心裡話暴露出來,連忙給自己找補:“不不不不,是不小心的,大王、大王您想想,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裡是閻王最寶貝的地方,一般鬼差都不敢靠近,可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鬼差不來,難不成閻王也不來麼?到時候撞上他我就先拿你祭旗子,還不想個辦法帶我出去找人!”
“咯咯咯咯——”空寂中突然響起一陣詭異笑聲,一個人頭猛地浮出水面,登時将張二吓了一跳,竄到了葉喬後背,葉喬調轉劍尖,冷聲道:“什麼人!”
“是什麼鬼,”這顆頭‘好心’地糾正了她的口誤,轉過臉來,居然是一張清秀卻有幾分輕浮的男子面容,這鬼看見昭明卻也不懼,反而贊歎道:“果然是一等一的神器。”
“你認識這把劍?”葉喬反問。
“曾與此劍之主,也就是姑娘你,有過一段緣分”,這頭搖頭晃腦道:“在下蘇青鋒,未曾想到兩百年之後與姑娘在老地方再遇,姑娘卻已經忘了在下,真是讓在下好生難過。”
葉喬盯着他想了好一會,确認從沒見過這個人,“你大概是認錯了,我不記得你,這把劍的主人也不是我。”
這頭聽了,也不失望,反而揚起微笑:“無妨,姑娘與我相見就是有緣。”
“你在這裡呆了兩百年,那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蘇青鋒瞧了眼她未曾收起的劍鋒,不緊不慢道:“剛剛這隻很吵的小老鼠說得沒錯,此處正是閻王最寶貝,也最不願接近的地方,換句話說,這裡的确是整個酆都最安全的藏身之處。”
“你罵誰小老鼠——”張二怒道,見葉喬眼刀飛來,立刻噤聲,她轉過頭眯起眼,“我怎麼信你?”
“信不信全由姑娘自己作主,隻不過我這人憐香惜玉好意提醒一句罷了。”這頭頓了頓,道:“閻王最寶貝,自然因為這裡是酆都地脈靈流的交彙之處,又稱之為養魂池,若是有人魂魄不全,隻餘片縷殘魂,隻要将他放入此池日夜滋養,便可重塑魂體,再度轉世托生。即便魂魄全健,呆在這裡也可以提升魂魄韌度,增強實力。”
“難怪,我在這池子裡待久了還覺得挺舒服,身體裡似乎有股暖流在不停遊走。”張二探出頭插嘴道。
葉喬卻毫無感覺,她猜想可能與自己是生魂有關,“倘若依你所言,這養魂池豈不是酆都的至寶?衆鬼最渴望之處?”
“不錯,”這頭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葉喬被膩到了,不由得翻了個白眼,他繼續道:“此處原是閻王的修煉之處,整個池子隻歸他一人使用,萬鬼莫入,更别提給我們這些殘魂用來修養了,直到兩百年前這把劍的主人來了。”他目光移向指着自己面門的昭明。
這話題卡得可真是時候,葉喬的好奇心瞬時被勾了起來,她自然地收起昭明道:“然後呢?”
“此劍之主與閻王大戰,逼得閻王不得私占此池,後來更将在酆都城外漂遊的無數殘魂帶入池中滋養修複,閻王在自己的臣子面凄慘落敗,自然是好沒顔面,姑娘往上看——”
葉喬張二齊齊擡頭,蘇青鋒道:“此洞正是此人留下的,在此之前,為防止他人擅闖這養魂池,閻王合衆鬼之力在這頂部落下了九十九道封印,隻有持着閻王鬼印的人才能入内,可那人卻連破這九十九道封印,引萬千殘魂入池中,将本就重傷的閻王直接氣吐了血。”
“有意思啊,後來他怎麼離開的呢?”葉喬聽得興起。
“說起離開,那就更加精彩了,這位高人在池子呆了兩百年,閻王見他一直在池子中不出,又氣又惱又忌憚,于是暗自在池頂暗自再加了九十九道封印,大概是想着這人在養魂池中呆得太久,覺得他功力大減,想要偷襲,可是此神劍一出,劍氣巍然、聲震四野,天空金光大亮猶如白晝一般,那人再破九十九道封印,留下屋頂這個大洞,飄然遠去。”
蘇青鋒語氣中滿是贊歎驚羨:“這人來如自如,簡直将閻王的顔面盡數踩在腳下,這次,閻王直接被氣暈了過去,他将養魂池視作自己的莫大恥辱,再也不曾踏入。而後來據說他沉溺于聲色犬馬之中,堕于修行,那些鬼差們也就草草修繕了一下屋頂洞,将此事徹底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