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喬蹲在院子裡把剩下的肉幹全部喂掉，狠狠地搓了一把狗頭後跟着踏入清靜苑，“那它叫什麼？”

“小黃。”沈懷慈淡淡道。

“我還以為叫大黃呢。”葉喬跟着坐下。

這兩個字立刻勾起了他一些不太愉快，甚至不想面對的回憶，翻書的手一頓，鳳眼微眯，寒光四射。葉喬陡然察覺到殺氣，立刻正色道：“小黃挺好小黃挺好，好名字好名字。”

“那你說，它應該叫什麼？”

葉喬想了想，可惜她也是個取名困難戶，隻好小心翼翼道：“我看它頭圓身子圓的，不如叫它——月餅？”

“......”沈懷慈盯着在葉喬腳邊跳來跳去的黃狗，實在沒看出來它與月餅有什麼關系，他翻動書頁道：“随你吧。”

葉喬眼睛滴溜溜地在屋内轉動着，目光又繞到了屋外那兩顆玉蘭樹，朵朵白玉伸出牆頭，枝影橫斜，花樹搖曳，千朵萬朵壓枝低，鼻尖彌漫着似蘭一般的香氣，她的心驟然平靜下來，餘光偶然瞥見了書桌上的一塊木牌。

這木牌表面刻着一顆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與長青神殿的紋飾如出一轍，她好奇道：“師尊，這是什麼？”

沈懷慈瞥了眼道：“是長青神殿的長生令，憑此可以讓神殿辦一件事。”

“難道是我們收集日月晷的回禮？”葉喬思量道。

“不錯，等到論道結束，我打算帶楚律去一趟極北無盡城。”沈懷慈将一邊的書本歸集好，随口道。

“為什麼要帶二師兄去那裡？”葉喬反問。

沈懷慈身體一僵，默不作聲，葉喬頓時領悟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忙轉移話題，她伸手摸向一邊尚未完工的木偶：“這是什麼東西啊，師尊自己刻的麼？咦——”

“傀儡術？”葉喬指尖拂過木偶上雕刻的咒文，輕聲呢喃。

沈懷慈一怔，擡眸道：“你也知道？”

“我之前曾經無意中見過半卷圖譜，和上面的紋路有些像。”葉喬指着木偶身上雕刻的咒文，“也是在南疆的時候，在那位腿摔斷的老婆婆家中見過的。”

“千萬年人神共存于人界，南疆正是巫族的起源地，有巫族的法卷殘存也不意外。”沈懷慈靜靜解釋道：“這傀儡術我研習了有一段時日了，但不論如何調整符紋，這尊小木偶都隻能動一半，距離做出真正能如活人一般具備靈識、行動自如的木偶人，還差得遠。”

葉喬捧着木偶走到他面前，在桌子對面趴下，好奇道：“師尊研習這個做什麼？”

沈懷慈靜靜凝視着這尊木偶，目光悠遠：“小時候我每次出門，都能瞧見對面街上的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他隻有一隻左手，每次賣糖葫蘆的時候，一邊要注意着插滿了糖葫蘆的稻草棒不要倒下，一邊還得給客人找錢，十分不便——”

“還有些人，嫌棄他隻有一隻手，做出來的糖葫蘆也不幹淨，甚至出言侮辱嘲笑，不願意買他的糖葫蘆，甚至有地痞流氓趁他不注意，搶了糖葫蘆便跑，欺負他殘疾。有一次，在給客人找錢的時候，他一時不慎，将稻草棒弄倒了，所有糖葫蘆都掉到了地上。”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有人哭得如此傷心——.”

他輕聲道：“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每次他做生意的時候都有人幫幫他就好了。”

葉喬聽着他的講述，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了一個單手扛着稻草棒，走得歪歪斜斜的身影，心頭莫名發酸，這天底下除了四肢全健的普通人外，還有許多身體殘缺，行動不便，以至于沒法離開床鋪、走出家門的人，因為在日光之下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所以他們常常被忽視。

她輕聲道：“所以，師尊是想制作成能像常人一般活動的傀儡，來幫幫那些身體殘缺的人麼？”

“倒也沒有這麼遠大，”沈懷慈收回目光：“如果真的能幫上忙，也是一樁好事。”

葉喬認真地看着他：“那我也來一起研究！”

沈懷慈一怔，“什麼？”

“我先回去，把之前那卷圖譜畫下來給師尊看看，若真的能研制成功，這樣我就不用天天疊被子了！”葉喬摸了摸木偶的腦袋，一溜煙地竄了出去，沈懷慈還沒反應過來，她便已經消失在清靜苑内，隻留下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半晌之後，沈懷慈合上書本，學着她的樣子，也摸了摸木偶圓溜溜的腦袋。

她要與自己一起研究傀儡術的理由，居然是為了不用天天疊被子——

沈懷慈極其無奈，唇角不覺翹起，點了點木偶人的腦袋罵道：“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