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猛然一縮,沈懷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乎是不相信她這麼輕易地就将這個前世今生都從未主動告知過任何人的秘密在他面前托出。葉喬捕捉到他的驚訝,卻見他沒有任何疑問,笑了笑:“看起來,師尊也早就知道了。”
“為什麼……這個時候告訴我?”沈懷慈收回了給她上藥的手。
葉喬低頭看着自己的傷口,語氣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般:“隻是突然覺得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沒有什麼秘密可以藏一輩子。”她擡起頭苦笑道:“隻是沒想到師尊早就知道了——師尊……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她這話雖然笑着說,可顫動的眼睫和蜷縮的指尖還是透露出她的緊張和在意,沈懷慈無聲地歎了口氣道:“還記得日月晷麼?那時神殿使者就說過,這東西是神族和魔族共創的寶物,也隻有這兩族的後裔可以感應它的所在,再加上你那能自如吸收他人靈力的體質,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魔族。隻是我有一事一直不明白?”
“什麼事?”
“你既然是魔族,那你為何不像其他魔族一般天生魔氣?”
“我的魔骨被剔了,所以沒有。”葉喬說。
“剔骨?”沈懷慈察覺到這兩字中的血氣,微微睜大了眼睛:“你的魔骨是為誰所剔?”
“我也不知道啊,這事還是雀微同我說的。”葉喬撓撓頭:“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自己為什麼沒有心沒有魔骨,又為什麼在山上流浪,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經忘了——”
“雀微,是之前乾元山那個魔族?”沈懷慈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前世雀微作為魔族少君率領魔兵屠戮仙門,那時候葉喬便極聽她的命令,隻是前世衆人不知道葉喬居然同樣都是魔族,隻将葉喬當作背叛人族的小人,雀微身邊一條極其聽命的狗,後來她倆不合,最開心的倒是被欺壓許久的仙門。
沈懷慈前世隻聽過雀微的名字,卻從沒見過她,因為大多數時候,出面殺人的都是葉喬。
“嗯,她是我的姐姐。”葉喬輕聲道。
又是一個令人震撼的消息,沈懷慈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雀微是魔族少君自然便就是魔尊淵仲的孩子,若葉喬與她是姐妹便意味着——
她也是魔尊的孩子,甚至有可能,繼承未來的魔尊之位。
魔族向來崇信力量,弱肉強食,強者為尊,但那次同雀微交手她全靠流火珠克制,自身實力并不算魔族這最強悍的那一檔,若是将她與前世已至巅峰的葉喬放在一起,隻怕十個雀微也未必是葉喬的對手,雙方力量差異懸殊,那為何葉喬會聽從這位姐姐的命令呢?
還有,誰能将魔尊之女剖心剔骨,倘若說剔去她的魔骨是為了讓她失去法力變成凡人,那麼剖走她的心又是為了什麼?
沒想到在葉喬承認自己魔族身份之後她身上的謎團卻越多了。葉喬看着沈懷慈怔怔出神,好奇道:“你在想什麼?”
沈懷慈瞧着她茫然的眼神,不知道該不該将自己陰暗狹隘的猜想說出口,思來想去,他還是語意含糊地點明了自己的猜測,葉喬聽了既不難過也不生氣,反而撐着下巴思索起來:“魔尊位置隻有一個,若是雀微對我下手也是情理之中吧?”
“你不懷疑麼?”見她如此通情達理,似乎對自己曾經受過的苦難毫不在意,沈懷慈有些呆了。
“一個位置而已啊,如果真如師尊所說這一切都是她做的,該生氣的也是曾經的我。”葉喬聳了聳肩:“我現在是葉喬,是浩氣門的弟子,師尊的徒弟,不是什麼魔尊的女兒,魔族的少君。”
主要還是她懶,不想摻和仙魔之間你殺我我殺你的破事,在這一點上她前世今生都是統一的,而且她毫無魔族的記憶,對魔族也自然沒什麼感情和牽絆了。
無緣無故,她既不想對魔族出手,也不想得罪仙門。葉喬自認為在吃得飽穿得暖性命不受到威脅的情況下,還是一個随遇而安的人,既然已經忘掉了前緣那麼又何必再去重新拾起?仙門總說拿起放下、善惡生死總在一念思量,可她卻不想多思多想,隻要自己平安,身邊人無憂就是今生的最大目标。
她沒有什麼雄心壯志,所能渡的,也隻有自己罷了。
沈懷慈聽了她的話,一時緘默,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扪心自問,他方才那些疑惑或多或少也有些刻薄心思,他不希望葉喬同前世一般與雀微走得太近,更不想再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兩人刀劍相向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