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慈面色不虞,眉心微擰,入神境的修士即便不特意施法,神識都能籠罩周身所處數裡,是以别院内其中弟子進出動态了若指掌。原本他就擔心葉喬的情況,時不時以神識探查她房間周圍的動向,原本以為時間久了這兩人會熄燈就寝,誰知道她們倆居然偷偷跑出來了。
沈長老那時都快被這兩個蠢貨氣死了,方才解決掉一個來曆不明,尾随在翹翹身後的修士,如今情況未知,這兩人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偷溜出去,萬一遇上高階修士,那真是死在哪裡都不知道。他坐在房間糾結來去,氣惱愧疚來回翻湧,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胡思亂想間,人已經不自覺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跟,便跟到了這裡。
他冷眼瞧着翹翹,把翹翹看得如坐針氈,連肉也不香了,“深更半夜,你們兩個女子連招呼都不打,就敢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嫌自己命長麼?”
翹翹欲言又止,沈懷慈的擔憂不無道理,可葉喬的難過卻也要解決,她笨口拙舌,加之對沈懷慈天生懼意,隻能讷讷點頭道:“仙尊恕罪。”
這時,已經徹底醉過去的葉喬一推沈懷慈,嘟囔道:“羅裡吧嗦吵死了,閉嘴!”
沈懷慈險被她一掌推下凳,等反應過來臉都黑了,鳳眼中簡直要冒出火星,可葉喬卻早已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
“客官,酒來咯。”小二抱着後點的三壇酒放到了桌邊,翹翹忙道:“麻煩您,這酒我們不要了。”
小二道:“這可不行,本店的商品一旦售出概不退換,姑娘,您還是慢慢喝吧。”
“可我們沒動這幾壇啊?”“那也不行——”
“好了,付賬便是。”沈懷慈打斷兩人的争執,将錢丢到了桌上,小二收了錢笑道:“還是這位公子講理。”
翹翹瞟了眼這黃泥瓦罐,毫不起眼的三壇酒,心想仙尊向來是喝慣了瓊漿玉釀的,這些普通食鋪中的粗拙黃酒定然是看不上眼,沾也不沾,隻是這裡的酒不便宜,浪費卻可惜。誰知沈懷慈随手一揮,三壇酒便消失在桌上,入了他的乾坤袋,道:“你吃飽了麼?”
翹翹連忙站起,“吃飽了吃飽了。若要回去現在就可以出發。”
沈懷慈仍坐着不動,語氣淡然:“不急,此刻距離子時還遠,可以等你吃飽了再走。”
翹翹忙道:“我真的飽了。”見沈懷慈起身後她立刻上前扶起葉喬,兩人磕磕絆絆走出店門,葉喬勾着她的脖子醉醺醺道:“翹翹,你之前說、說的那個蛇妖,還有鳥妖,真的那麼好看麼?”
翹翹一邊吃着她壓過來的全部重量,一邊還要應對沈懷慈冰冷疑惑的目光,呵呵笑着小聲道:“我們回去說,回去說。”
葉喬卻強硬地扯住她,不肯罷休:“比沈懷慈長得還好看?”
翹翹心驚膽戰,隻覺得一邊的目光更加冰冷,這個問題簡直就是送命題,她立馬道:“沒有沒有,當然比不過仙尊。”
“......”葉喬的臉立刻垮了下來,她推開翹翹一個人蹲在街邊捂着臉,唉聲歎氣。路人瞧見她這麼一個美貌少女一臉醉樣儀态不端地叉腿蹲在大街上,都投來好奇驚訝的目光。翹翹看一邊的沈懷慈被氣得都快要殺人了,為了保住好友性命,連忙拽着葉喬的胳膊往上扯,哄她快些離開,拉一次沒拉動,拉第二次差點把自己摔了,拉第三次的時候,葉喬突然放下手,朝翹翹一臉傻笑起來。
她左手比一,右手比二,傻樂道:“沈懷慈隻有一個,可蛇妖和鳥妖卻有兩個,二比一比不過,我可以再找五個啊——”
翹翹難以理解她的神奇換算,呆呆道:“五個什麼啊?”
葉喬露出一個羞澀卻又意味深長的笑容:“......男人啊。”
“什麼!你要娶七個男人!”翹翹瞪大了眼睛,葉喬興奮地手舞足蹈,雙頰一片嫣紅,道:“賺錢,我要好多好多錢,然後三妻四妾,額——”
沈懷慈收回手,一把捉住了葉喬的衣領提起了被敲昏的她,表情陰沉的要滴水,殺氣四溢活像是被鎮壓了千年的怨鬼一般,看起來是被葉喬這些輕佻放蕩、污言穢語刺激得不輕,他居高臨下地冷睨葉喬一眼:“丢人現眼!”
這四個字中的寒意仿若置身于數九寒冬,翹翹冷不丁打個寒顫,隻見沈懷慈動作粗暴地将人往身後一甩,直接扛了起來,徑自往問劍谷的方向而去。
回房以後,翹翹原以為沈懷慈會立刻離開,誰知他在葉喬床上站了一會,忽然道:“上次的松子糖是你做的?”
“……”翹翹回想起來,茫然道:“不是啊,是阿喬做的,她聽賣松子的那個商販說松子有營養,所以買來給您做的,她剝松子熬糖漿花了好大的功夫呢。”
沉默片刻後,沈懷慈背對着她發出一聲細不可聞的輕歎:“……我今夜帶你們回來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早些休息罷。”
翹翹原還以為葉喬這一醉會醉很久,誰料她半夜莫名轉醒,睜眼一望,對面的葉喬已經起身,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她大氣不敢喘,屋内燭火已熄,隻剩窗外幽光透入,翹翹看了好半天也沒弄明白葉喬在幹嘛,剛想出聲詢問,忽覺一縷紅光似乎從她指尖處掠過,再要仔細看,紅光卻又沒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