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陵光有些驚奇,無慮道:“小孩子就是這樣,找個東西逗一逗他就不鬧了。”陵光低下頭,若有所思,無慮的視線在她被陽光照射下,毫無血色的臉頰上掠過,謹慎道:“仙君怎麼也來了這裡。”
陵光說:“我抱着這孩子一路走來,都沒找到一戶滿意的人家。”
“仙君想給他找對怎樣的父母?”
陵光想也沒想就道:“家境富裕,衣食無憂,最好沒有其他孩子,能将他視同己出,絕不苛待。”
無慮苦笑道:“現下這年頭,富裕的人家可不多,還得去那些大城鎮裡看看。”
“去過了,那些富庶人家基本兒女雙全,有了自己的親生孩子,我又怎麼能确定他們會不偏心呢?”
無慮又問:“現在修仙之風極盛,聽說那些仙門大派也有錢,若是進了那地方,拜了個好師父,吃飽穿暖定然不愁,說不定還能位列仙班呢!”
“不!”陵光果斷道:“我不想讓這孩子修行。”
“這——”無慮搓了搓手,無奈道:“也是,若是想讓他修仙,仙君自己就可以親自教了。隻是現下這妖魔當道的世間,若是像我們沒本事,隻怕也要吃苦頭了。”
他回憶起自己,語氣心酸,陵光看着他道:“你想修行?”
“若我有些本事,那時候父親母親,阿兄和妹妹,也都不會慘死了。”無慮擦了擦眼角,“現下隻留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真不知道哪裡才是我的容身之所。”
陵光道:“輪回苦,長生苦,各有各的苦法......”她頓了頓,道:“你若真想修行,我倒是可以指點一二。”
她豎掌制住了無慮的叩拜,“不過我時間不多,接下來我們也隻能邊走邊學了,在這孩子找到歸宿之前,你幫我打聽收養孩子的消息,我教你修行功法,你幫我照料這個孩子,我替你解去身上的藥毒,各取所需,誰也不欠誰。”
“是、是!”無慮喜不自勝,“那我該怎麼稱呼仙君?”
“......我姓風,這仙君二字,日後也不必再提了。你叫什麼?”
無慮說:“我姓周,家中排行第二,所以他們之前一般叫我周二,風姑娘,那我就這麼稱呼你吧?不過,這孩子有名字麼?”
陵光搖了搖頭,“我不打算給他取名,這孩子的名字,就讓他今後的父母取吧。”
兩人一路從西面出發,途徑了夷、明、華、青、朔這五大州,近乎将這五州内對應的五大仙門、五大名城都拜訪遍了,陵光始終沒挑到一戶适合的人家。無慮雖然瞧她這愁眉不展的樣子也焦急,可心底卻暗暗期盼着這趟旅途能再長些。她不讓自己稱呼她為師父,也不喜他有時候格外恭敬的樣子,兩人一路行來,時日一長也各自熟悉,仿若好友一般。
這條尋親之路雖然坎坷,可他的修行之路卻順暢。陵光以解毒之名教他藥理基礎,指點各類草藥習性特質,讓他自己熬藥自己解毒,又教他如何打坐調息,引靈氣入體,結丹破境,時不時還接些委托,讓他親自試煉,上陣除妖。第一次他們碰見了個偷雞的黃鼠狼精,無慮口訣記得不熟,差點被自己點燃的火燒了屁股,眼見這黃鼠狼要跑,陵光陡然出現,隻輕描淡寫的一眼,這小妖便瑟縮着自發現了原形。
最後,她也隻是将這小妖教訓了一頓便放了,因為它雖然嘴饞偷雞,可終究沒有傷人。
而在柴家莊碰見的那隻惡鬼,讓無慮再度見識到了她法力通天。那惡鬼已經東躲西藏,吃了上百人的魂魄,兇悍強大,嘶嚎之時鬼氣和血氣壓得方圓百裡的人都擡不起頭,喘不過氣,可她就站在原地,右手抱着孩子封住了他的五感,左手輕描淡寫的一壓,萬丈雷光瞬間出現,眨眼便将這惡鬼劈得魂飛魄散,隻在地面留下數道焦黑深長的劃痕。
無慮仰着頭,透過他的眼,沈懷慈将那個月下的身影深深刻入眼眸,好半天都喘不過氣來。
這一瞬間,天地都在她掌中。
雲白色的長裙在月下飄揚,柴家莊的居民們以為神君臨凡自發磕頭跪拜,陵光立在高處,視若無睹。
兩人這麼走走停停,三個月後,總算走到了瀛洲長風城。
陵光抱着孩子坐在客棧大堂内等着無慮打聽完消息回來,時間太久,她都快對這件事沒什麼信心了,原以為這次也是徒勞,誰料沒過多久,無慮居然樂哈哈地跑回來了。
他連灌了幾碗茶水,擦了擦嘴大聲道:“風姑娘,你要的人家找到了!這城中有一富商之家,夫妻恩愛,隻是苦于一直無所出,男方也沒什麼旁支,恰好就想收養一個男孩繼承家業呢!我看了這戶人家的宅子,很氣派!”
陵光猛地站起,“是麼?在哪裡?!”
“我帶你去!”
無慮一路小跑,将她引到一條寬敞平整的大路上,指着對面昂首挺立的那對石獅子喜道:“就是這戶人家!”
沈懷慈呆在無慮的殼子裡,随着他的視線向上擡頭一看,如遭雷擊——
隻見這府邸氣派雄偉,顯然是大富之家,上面牌匾端端正正刻着兩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字——
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