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喬一臉嫌棄,倒拎着他挪遠了些,院外傳來熱鬧的人聲,僞裝了的墨言和雲皎皎拎着東西進來,居然都是一些吃的,花生瓜子松子糖臘肉臘魚糕餅,除此之外墨言還提溜着好幾壇酒和紅燭紅紙鞭炮,她問:“你倆誰要成親了麼?買這些東西。”
“是啊,”雲皎皎拎着茶杯給自己倒了一碗茶,故作玄妙:“馬上,這裡就會有一件喜事發生。”
“什麼喜事?”惡龍撲食,葉喬見墨言躲得手忙腳亂,拽着燭龍的尾巴,強行把他拖回自己身邊。雲皎皎道:“你馬上就會有師娘啦,好不好奇她是誰?”
“哦。”葉喬左擒狗右牽龍,頭也沒擡:“你要嫁入清奚峰了麼?”
雲皎皎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我有幾條命夠誅邪砍?恨我直說!”
“誰要嫁入清奚峰!”身後一聲怒喝,雲皎皎忙收了嬉皮笑臉的神情,瞪了葉喬一眼,顔甯氣勢沖沖邁下台階:“雲皎皎,你什麼意思!”
雲皎皎見他同個炮仗一樣一點就着,不敢逗了,讪讪一笑。墨言無奈給她打圓場:“顔公子,你聽錯了,是有人要加入,加入清奚峰。不說這個了,葉師妹,馬上快過年,我們除了采賣修補院子的東西外還買了些食材給春大娘賠罪。”
原來快過年了,葉喬心底暗算時間,巫司岐要用日月晷回到千年之前,他一人無法成事,須得集結全殿衆人合力不可。但啟陣之時不能受人幹擾,他難道不會防備自己上門麼?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她,可此刻她就在人界,為什麼沒聽說仙門追緝的消息?想到這兒,她看了一眼在研究采購食材的三人,問:“仙門沒搜尋我的下落麼?”
“有啊。”雲皎皎悄悄從瓜子裡偷拿出一小把,“你那次撞上的阮霄他們,他們不就是來清剿魔修,順便找你們的麼?”
“順便?”
“神殿說你們在魔界嘛,兩界結界哪有那麼容易打開?何況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原本躲在暗處那些邪魔外道全出來了,惡事做盡,不是殺人煉藥,就是吸魂煉丹,據說各地不少八字極陰或者極陽的普通人莫名失蹤,要麼就全家被血洗,仙門為了處理這些事忙得焦頭爛額,找你反而魔道是主力。”雲皎皎瓜子磕的啪啪響:“為了你的伏王之血和太昊令,還有沈宗師身上的寶貝。”
“昭明?”
“昭明認主,一般人偷了也沒法用啊。他們想要其他的,譬如功法神丹之類的。”雲皎皎意有所指。
“他不過十八便至入神,短短十數年就登頂了一些人到死也沒辦法爬上的頂峰,再加上他叛出雲浮天居這仙門第一大派的過去,大家早就覺得他一定得了什麼奇遇仙緣,而且還是不能為外人所知的那種,隻是正道不好直白問,魔道也沒法硬搶罷了。”
雲皎皎拈着自己花白的頭發:“我逍遙宗的秘術雖能助人破境,可時間短暫,且有反噬之險。他這麼多年了容貌一如往昔,修為還在不斷精進,可不引人懷疑麼?”
顔甯雙手抱胸冷嘲道:“整日想别人用什麼方法投機取巧,還不如專注自身,活該他們沒幾個能破境入神!”
“顔師弟,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你這般往好處想。大家同是凡人,有些人苦修多年一無所成,有些人靈機一通立地飛升。前者才是這個世間的絕大數,都是凡夫俗子,哪能斷情絕欲呢?沈宗師這次闖入神殿劫走魔尊,聲名掃地,正魔兩道都覺得不用裝了,大家一起群起而攻之,痛打落水狗,誰搶到你們倆身上的寶貝算誰的。别說,我們來這裡之前還看見有人拿着畫像四處搜尋呢。”
顔甯越聽臉越黑,厭煩地瞥着葉喬,後者忙着思考,沒工夫管他,她想巫司岐一定不會給她機會阻止他,難道他要如那夜一般,自己親自動手?但他知道自己的個性,他們倆再遇定是你死我活,若是受了傷,他如何啟動日月晷?
腦子裡千頭萬緒,葉喬想的頭痛,那些誘人發狂的聲音和畫面又出現了,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她試圖壓制那些即将破土而出的情緒和殺意。可顔甯沒注意到她的變化,或者說他懶得關心,見她低着頭,異常沉默,他又開始為沈懷慈鳴不平,或者這不平之情本質就來自于他的失落和痛苦,隻有将情緒轉移才能解脫,他道:“怎麼不說話?啞巴了麼?方才不是嘴巴很厲害說自己不後悔麼?葉喬,你不知道浩氣門被你連累成什麼樣子!動不動就有仙門的探子和魔修在鬼哭嶺上轉悠,監視我們,母親每次遇上曲逍那老狗都要被他冷嘲熱諷,連帶着師尊一起受辱,欺師滅祖,說的就是你——”
勁風襲來,他狼狽躲開葉喬這力道十足的一掌,踉跄着差點跌落旁邊的水井,墨言出劍攔下她道:“葉師妹你冷靜一點!”
葉喬陰着臉,額間魔印顯現,兩指夾住她的劍,往外一彈,墨言差點脫劍,顔甯回過神來誅邪出鞘,喝道:“今日我就要清理門戶,滅了你這邪魔外道!”
燭龍咆哮道:“你們怎麼又打起來了,不殺敵人專殺自己人!顔甯你别激她了,她此刻心神失守,極容易瘋魔的!”
“誰同她自己人!她瘋我還想瘋呢!”
葉喬被抓住機會就逃跑的淵仲分了神,誅邪穿透她的肩膀,劇痛刺激的她頭腦混沌一片,體内靈流一震,長劍抽出,鮮血潑灑成直線,魔氣如飓風一般拍向他顱頂——
“住手!”
金光瞬間攪碎烏雲,劍氣滌蕩,八方風摧草折,沈懷慈拽住靈犀鎖把葉喬帶到身邊,她面色狠厲地掙紮着:“放開我!!”
昭明撞上誅邪,兩把神劍第一次交手,誅邪劍光黯淡,顔甯被劍上如同驚濤拍岸般的力量撞得後退倒地,哇地吐出一口血,墨言忙上前扶起他,顔甯委屈道:“師尊!”
楚律忙上前替他把脈。
悔色一閃而過,葉喬還在奮力扭脫他的手掌:“該死,你們都該死!”
神劍戾氣非同一般,她左臂血流如注,血頃刻間染紅了半邊衣衫,沈懷慈手指迅速掠過穴道,把她半拖半抱帶進了房内。
臨進門前,顔甯還想說話,卻被他一眼吓了回去,大門關上,結界隔絕了裡面所有聲音。
葉喬還嘶吼着要去殺了顔甯,不論他怎麼說都置之不理,逼得他不得扣住她雙手在身後以捆仙索綁起,又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别動,我給你包紮。”
她扭動着手腕想要脫離掌控,沈懷慈實在有些按不住,隻能把她反壓在榻上,等她的瘋狂過去,葉喬想踢想踹都都被他的腿壓住,此起彼伏的喘息聲,溫熱的呼吸瘙的人脖子發癢。
最後,她道:“……我要被你壓死了。”
沈懷慈擡起身,葉喬滿臉痛苦:“要不要這麼壓的這麼用力,我昨晚也沒有這麼用力壓你吧?”
“能胡說八道,看起來是清醒了。”沈懷慈松了口氣,把她扶起,收了捆仙索,他解開她的衣領要查看傷勢,葉喬握住他捏着自己衣帶的手:“不妥。”
“這時候了你還管這個?”沈懷慈輕輕拍開她,不耐煩道:“讓我看看。”
衣襟解開,寒冷的空氣激的她寒毛立起,房間内光線正好,葉喬見他視線落在自己小衣胸前繡的牡丹,突然感覺不太妙。
沈懷慈隻淡淡瞥了一眼,繼續給她上藥去了,等包紮好,葉喬贊了句:“師尊,你的手藝可越來越好了。”
他沒理她,用手帕沾了熱水給她擦肩膀後背上的血,擦到春山起伏處才顯露些許無措,牡丹花在掌底綻放春色,柔軟如雲,喉頭一緊,他紅着耳尖把毛巾丢到她身上,撇過臉:“自己擦!”
葉喬手忙腳亂接住,擦完後還給他,他冷冷道:“把衣服換了。”
葉喬隻能去換,隻是脫容易穿麻煩,沈懷慈見她背着自己,擡着左手摸摸索索,便去親自給她系衣帶,餘光又瞧見那朵眼熟的牡丹,不悅道:“這個怎麼沒換?”
“這是幹淨的,也沒沾血。”葉喬詫異道:“而且,換這個多麻煩啊。”
“衣服在哪兒?”沈懷慈不打算聽她的理由,在衣櫃裡翻找着,他煩躁的聲音響起:“怎麼都是牡丹,你就這麼喜歡牡丹,沒有别的花了麼?”
葉喬看着他的背影,故意道:“你想要什麼花?”
“玉蘭或者蓮花。”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沈宗師一僵,臉頰如火燒一般。
葉喬看着那耳尖越來越紅,如血一般,抿嘴笑,他砰地關上衣櫃,故作鎮定:“我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