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喬冷汗津津地給自己接上了手腕,不管不顧地再次撲了上去。
對峙、厮殺、掙紮、反抗......場面更加混亂,像是搏命,又像是擁抱,葉喬腦海裡一片混亂,她隻有一個念頭,就是付出一切代價殺了面前這個男人,她要用他的血洗去自己身上的過去,重新開始!
花瓶、水盆接二連三的摔落在地,鮮血從兩個人的嘴角流下,不知道是誰的血,方才還扼住她的喉嚨,扭脫她手腕的五指用力按上了她的鎖骨,再從鎖骨往中間滑落,直到衣帶繃緊,無法繼續向下。
巫司岐身體一僵,他坐在她的大腿上,一瞬間的輕顫。
怎麼就不拿出軒轅弓,用弓弦勒斷這個女人的脖子呢?如此想着,他不由地撫摸着她的頸脖,手下是脆弱,細長的喉骨,鮮血泊泊流動其中,隻要用力,它就會斷裂,像折斷花的根莖,隻需一瞬間的發力。
她變了,徹底變了,以前一個親吻就能勾的她呆立在地,面色通紅,此刻她卻放浪輕狂,肆無忌憚,巫司岐感受着,覺得有些惡心,鐵鏽味彌漫在口腔,胃液翻湧着,他說不出那些輕賤羞辱她的話,因為此情此景下,他的反應沒比她好多少。
這個該死的,賤人。
難以壓抑的,隻有自己的喘、息嗚咽,榻上傳來異響,那個不知道她從哪裡撿來的鄉下丫頭醒了,細密的吻落在頸邊鎖骨,他終于能大口喘氣了。
春枝已經吓傻了,耳邊是男人動情的聲音,她認不出這個如仙似鬼般的男人是誰,卻能看清他微紅的眼角和蕩漾的眼波。被人撞破的羞恥化作殺意,他剛要動手,葉喬手底略一用力——
短促、高亢,令人血脈泵張。
紅光沒入體内,葉喬打暈了春枝。
他按住了她的頭,下颌摩挲她的發頂,恨不得将懷中的恨意盡數融入自己的骨血中,空氣中漂浮着淡淡的降真香,那是她寝殿常用的香氣。
不應該隻取走她的神髓,他還應該殺了沈羲,拿走她的心才對,他就該殺了她,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吞滅她的元神,讓她永遠沒辦法背棄自己……
這想法激得他身體發抖,僞裝出來的溫柔終于被撕了下來,清澈的溪底翻湧出烏黑濃稠的毒液,在眼底晃蕩,鋒利冰涼弓弦勒得他痛快大笑。
來了,就要來了,他在等待這場鬧劇的高點和終章,碎裂的銅鏡倒映出他支離破碎的臉,肌膚泛着紅,原本交疊嚴實的衣領已經褪落白皙結實的臂彎,陵光的青絲落在他肩頭,發絲交纏着,像是無數次他倆互相依偎着醒來。
他仰起頭,吐出一口濁氣,左手按住了她的後腦,右手指尖銀光勾勒,從失神到清醒隻在一瞬——
陵光,在地獄等我吧。
血液噴湧而出。
大口大口的血灌入口腔,葉喬被嗆到了,卻不敢松口,鮮血頃刻染濕了兩人胸前,順着白皙的肌理流下。
劇痛讓他一怔,而後更加瘋狂大笑。
他們倆,他們倆是如此的心有靈犀,即便在這種時候都對彼此懷揣着殺意,不死不休。
化身即将消失,所能瞧見的最後一眼,是她茫然疲憊的樣子,血染濕了她下半張臉,那雙黑瞳就這麼看着他消散,麻木,無動于衷,甚至,還有些悲哀。
巫司岐消失了,他設下的結界也消失了。
葉喬坐在地上,清雅的檀香已經被血氣取代,她恍惚着要擦去嘴邊的血迹,卻在看見右手掌心時幹嘔了起來。
打開窗,後院已經沒有那個人的痕迹,寒冷的空氣讓她清醒幾分,将房内收拾好,她落下結界,踉跄着跳出院子,找水洗去身上那些血迹。
水缸倒映出她茫然的樣子,她貼着缸身給自己降溫,口腔還彌漫着血腥味,她捂着嘴跑開,扶牆再度嘔吐了起來。
血,真的太惡心了。
即便法術能清潔掉她身上的血迹,卻磨不掉她腦海中的回憶。
扶着牆,沒有目的的漫走,她分不清東南西北,往哪邊走也沒有概念,直到她走到一間廟前。
廟門禁閉,裡面的煙火氣卻飄了出來,葉喬望着高牆旁那樹探出牆頭的梅枝,不由被吸引了過去,等她看清廟裡供奉的神明,她徹底清醒了過來——
神女衣帶飄飛,手執草藥,即便工匠技藝不佳,面容呆滞無神,彩身褪色斑駁,她還是認出了靈華的樣子。
“靈華——”她喃喃地跨入廟内,仰頭望着神女秀美的眉目。
頭頂神像慈眉善目,溫柔地垂眸凝視她。
神女行走世間,普度世間,積累善緣無數,她卻渾渾噩噩,曆經輪回,徒造血果累累。或許現在,隻有她願聆聽她的話,讀她的心,了她的願,她恍惚道:“靈華,我不想死。”
不是因為誰的命令,不是因為不服,而是因為不舍。
“可不殺了他,我沒法解脫。”
不殺了她心中的魔,她将夜夜受噩夢所擾,害人害己。
“靈華——”她擡起頭,燭火之中神女泥像慈眉善目,煙霧缭繞,仿若靈華笑盈盈地立在雲端朝她招手,喚她的名字——
“陵光。”
“……你會幫我,保佑我的,對不對?”燈影搖晃,黑瞳中水光閃爍,她膝蓋一軟,跪了下來,她不覺得自己可憐,更不會将希望盡數寄托在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身上,可此刻她需要力量,就像靈華渡劫之前會緊張地握住她的手,那時候她需要自己的安慰和擁抱,現在,自己也需要她的安慰和力量。
默默雙手扣在胸前,第一次,閉眼祈禱,祈求上方這救苦救難的神女,至親至愛的摯友護佑自己——
保佑她能殺了巫司岐,了卻這糾纏了千年的因果。
保佑這個人間能一直太平無事,給予她一容身之處,不再颠沛流離。
保佑她能好好的活下去,平靜地過完自己的最後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