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趕到錄像店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妮可和安比站在路邊,遠遠的看見了車子。妮可翹起腿來揮手,讓比利靠邊停車。我翻滾着從車裡滑了出來,像灘泥那樣粘在了地面上,安比想把我拉起來,但我捂住嘴拒絕了她,在她不解的注視下,我移動到一旁,抱着垃圾桶開始嘔吐。
她怎麼了。妮可拍着我的後背,讓安比給我拿杯水。比利尴尬的撓了撓後腦勺,說可能是來的時候把車開的有點快。
開的有點快?你又超速了!妮可怼着比利的胸口,和他說不是告訴過你了沒那麼着急的事情的話就慢點開。比利戳着手指,他說很着急啊,治安布在後面追他,他必須着急啊。
你真的是。妮可扶額,不想再理會他了。她看了眼我,确認我沒什麼要緊的事。我被她拉了起來,軟綿綿的立在那裡,好像随時都會昏厥過去。妮可說繩匠兄妹就在裡面,我們進去找他們。
我有些頭暈,站在門外多呼吸了一會新鮮的空氣。鈴和她的哥哥早就在裡面等候多時,妮可招呼我們進來,很得意的給我介紹着,她說這兩位就是她們一直以來的繩匠,法厄同兄妹,哲和鈴
短發的少女很熱情地跟我打招呼。她握住我的手,圓圓的眼睛笑的彎起,她說又見面了,還記得我麼,之前在空洞裡見到的邦布就是自己在操控。我站在原地,一時有點難以把面前的女孩和圓滾滾的邦布聯系起來,哲在一旁笑,他說妹妹,你吓到她了。
啊!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動了,妮可說了你很多好話,說的我迫不及待想見見你。鈴笑着說,得到了妮可的大聲抗議,面對我略帶詢問的目光,妮可有些慌亂,她嘟起嘴,指尖卷了卷頭發,她說才沒有!她才不會說那些話呢。
安比看着妮可,似乎想說什麼,比利戳了戳臉紅的少女,小聲告訴她兜裡的電話響了。沉浸在害羞和尴尬裡的妮可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拽着比利和安比就逃出了店鋪。
跑得真快呢。哲說。
我不知道妮可究竟有沒有說那些話,但鈴明顯很喜歡我,哲說或許因為她知道了我一邊哭一邊問她身體狀況的事情,所以自帶了很高的好感,鈴反駁她的哥哥,她說這叫什麼話!
她後續又說了什麼來狡辯,可我已經聽不清了。我感覺自己的大腦在燃燒,耳尖上的溫度在進一步提高。好丢臉啊,這麼丢臉的場面被别人說了出去,這和在大街上裸奔有什麼區别?
哦,這個不違法。
鈴看出了我的羞愧,于是放開了握着我的雙手,讓我得以坐在沙發上緩口氣。哲給我泡了杯熱茶,有點年代感的杯子讓我想起了我的家。和伊埃斯樣貌相近的邦布站在外面的櫃台裡攬客,他不斷發出嗯呢嗯呢的聲音,蹦起來揮舞着雙手。
他們問起我的來曆,雖然這話有些冒昧。鈴說她沒見過妮可會為了救一個人而再一次返回空洞裡,我說其實不然,這大部分是安比的懇求。
我在面對以骸的時候被安比和比利救下了。他們兩人了解了我的情況,決定把我一起帶出去。其實他們就算不回來也沒關系。我說,我已經習慣空洞裡的生活了。
但是她們回來了,重點就在于她們回來了,我說要感謝的人有很多,感謝她們的幫助,感謝妮可的心軟,感謝她願意冒着風險同意安比的提議,感謝安比提出這個請求,也感謝你,繩匠。
謝謝你願意帶她們來救我。我說。
鈴沒想到我會因這事感謝她,捧着茶杯的動作明顯的頓住了。哲撐着沙發,看向我的眼神裡帶了些不明的意味。我說我今天能完整地站在這裡,完全是大家的功勞,正因為遇見了你們,我才能真正的來到這個世界上。
所以我不知道要怎麼去感謝了。我垂下眼睛,盯着茶水裡自己的倒影。我說我這個人嘴巴笨,不知道怎樣才能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和真心。在來到這和世界的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幾乎沒有和誰長久的相處過,短暫的交談和良久的沉默讓我幾乎忘記了如何正常的表達。鈴再一次握住了我的手,她安慰我,說這一切都沒有關系的,既然現在離開空洞了,就更要好好的和大家相處。
就像我,隻要和哥哥呆在一起,去哪都一樣。你也是,既然來到了新的世界,也要努力在新的世界過的開心,隻要你有需求,我們都會幫你,哥哥也同意。鈴說。
我知道了,謝謝你。我接受了少女的好意,張開雙臂狠狠的擁抱了她。鈴比我矮,我抱緊她的後背,清晰地感覺到了她的體溫。我吐出一口氣,連帶着抛棄了我的恐慌和不安,鈴告訴我,隻要我願意,随時可以來錄像店找她。
我們是朋友了,對吧。少女沖我眨眼,活像朵綻開的鮮花。我說當然,我們是朋友了,鈴說好哎!到時候讓你再見見伊埃斯。
伊埃斯?他原來是有自主意識的麼。我問道。
當然了!他可是我們家的好孩子。對吧哥哥。鈴俏皮的把話頭轉到了哲的身上,哲附和着,說那肯定啊,伊埃斯是我們家最好的孩子。
我感覺自己還得學習一下邦布和人類的關系。
關于這個世界,我需要了解的還有很多,鈴和哲願意解答我的疑惑,帶領我逐步認識這個世界。在我和比利到來之前,她們從安比口中得知了我是個穿越者的消息,二人在震驚過後迅速反應過來,一下意識到了我反常的原因。
在見識到我人之後,她們更加确定了一些事情——這個人不簡單。她們不介意多一個朋友,也不介意多知道一些事情,她們願意幫助我,從根本上來講,傳奇繩匠法厄同,其實是兩個很心軟的人。
我看出了這一點。
所以我對這對兄妹露出了最真誠的笑容,我發自内心的去關心,去惶恐,因為,大家都很好。
在這個世界,我得到了好報。
......
妮可悄摸摸的走回了店裡,想要看看我們的談話有沒有結束。兩人一機像做賊一樣,一連吓跑了幾個來挑選錄像帶的客人。哲看不下去了,他過去揪出三人,問他們鬼鬼祟祟的在幹什麼呢。比利被推了出來,他看着站在後面的安比和妮可,隻怪機器人沒有後槽牙。他撓着臉解釋說妮可老大看她在店裡呆了好久都沒出來,所以回來問問。
回來問也沒必要這樣吧,發個消息或者直接敲門進來都可以啊。哲說着,歎了口氣。妮可站出來,她說哎呀,這不是怕打擾到你們。哲毫不客氣的戳穿了妮可,他說你其實是擔心聽見鈴揭你老底吧。
怎怎怎怎麼會呢,哈哈。妮可結巴起來,裝模作樣的左瞧瞧右看看,一巴掌拍在了比利的後背上。沒反應過來的機器人莫名挨了一下子,踉跄着向前邁了幾步。哲靠邊,給比利讓出一條敞亮的路,失去重心的比利一路往前,差點撞到對面的門上。
和鈴一起走出來的我把這一切都盡收眼底。
比利在摔到門前的最後一刻穩住了身型。他用力的松了口氣,扯了扯自己的夾克擺出了一個自認為很帥的姿勢,我看着他扭來扭去,用壓低了的嗓子說話,他說真不愧是我,這麼高難度的動作都做得出來。
哦,真不愧是比利,這麼高難度的動作都做得出來。鈴從我後面鑽出來,面上依然帶着笑。她的忽然出現打斷了比利動作,吓得他又差點栽回去。比利看見我和鈴,忽然就立正了,他說哦哦哦店長!你來了。
我們一直都在,你有點糊塗了。哲開起玩笑,氣氛一下子緩和了很多,妮可覺得我們談完話了,偷偷的問哲對我的印象,哲說很好啊,自己的妹妹很喜歡她。
這就足夠了。
臨走之時,法厄同委托妮可去調查一些事情,關于那個保險箱,是赤牙幫從哪過的的。妮可很爽快,她拍着胸脯,說着盡管交給我吧。比利又點不高興,他說真不想再和赤牙幫那些家夥來往啊,安比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這件事從根本上來講,是他們招惹的。
如果不是繩匠的介入,本該是我們自己面對那樣的事情的。安比說。既然繩匠代替我們遭受了傷害,我想我們就應該幫這個忙。
說的也是啊。比利擡起腦袋,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鈴把我們送出門,臨走時還在邀請我辦一張他們店的會員卡。
租三盤錄像帶就回本!家裡有電視就能看!鈴熱情地推銷着,連哲也加入了,她們大有種一定要讓我辦一張卡的架勢,連櫃台前的那隻邦布都嗯呢起來。
我很心動,但我現在分文沒有。而且,别說電視了,我連住的地方都找不到。我說。
哲和鈴對視一眼。
她們看向妮可,又看了眼我,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我看出了他們的意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兩人。我說妮可一行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定會努力回報,而她們也已經仁至義盡,我不應該再奢求更多了。
哲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