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來明明就是一個小女孩。
在江邊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甚至以為她沒成年。
結果她是這個大型企業的社長。
這就是人不可貌相麼。
我想我不能總是代入我原本的世界。新艾利都的人和那裡不同,他們看起來更熱烈,更真誠,也更好相處。我暫時不必去思考摔在街上的老太太會不會碰瓷我,隻管去扶便是,就像安東說的,不用擔心因為說錯話被開除,想做什麼去做便是。
誠懇地講,珂蕾妲是個好上司。盡管我的入職經曆很糟糕,可珂蕾妲不介意這些。她給我開的工資很高,用安比的話來說是足夠把比利從上到下完整的維修一遍。我對這的錢實在是沒概念,怎麼也不明白丁尼到人民币的換算。妮可覺得我的常識比安比還爛,我說沒辦法,我來自另一個世界。
妮可可能和珂蕾妲說了我一些關于我的事情。比如我是她們從空洞裡撿來的,比如我來自另一個世界。不過我覺得很少有人會相信這麼玄乎的事情,安比和比利除外。
在這裡,我相處的最好的是本。沒有别的原因,隻是因為我們呆在一個辦公室裡。硬要講的話因為他是一隻熊,我在原本的世界裡找不到對應的參照,也代入不了故意刁難的同事,
但是珂蕾妲和安東就可以被代入找茬的上司麼。
我想是不能的。
那我現在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呢?本能?被社會馴化出來的自保方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傲慢和緣于我内心深處的偏見?
人是很難改變一些刻入骨子裡的看法的。
就像我的偏見永遠也不會消失一樣。
......
珂蕾妲捧着她的飯盒。那裡面是簡單的菜,速食三明治和一個被咬了一口的菠蘿面包。她吃飯吃得很快,把普通的食物吃出了極其美味的感覺。我忍不住去看她,和鼓着臉咀嚼的珂蕾妲對上視線。她猛的停下動作,像是被噎了一下。
我連忙移開視線,希望她能忽略掉我。珂蕾妲沒有,她把飯盒端到我面前,問我要不要嘗嘗。我伸手接過了她的三明治,上面的面包有點錯位,珂蕾妲的指尖觸碰到我的手心,帶了點癢意。
三明治的味道吃起來有點奇怪。
我盯着自己的鞋尖,那上面沾了塵土。珂蕾妲坐在我旁邊,我聽見她重重的吸了口氣。少女的腳沾不到地,随着她的動作來回晃動。擺放在一旁的造型奇特的武器靠着牆滑落,啪地一聲落在了地上,我下意識的低頭去看,珂蕾妲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耳邊。
本和我說.....你有點害怕我,總是控制不住的發抖。我想是我吓到你了,可能是我給你留下了什麼不好的印象,但我其實想說,我沒那麼可怕的。她說。
我知道。我這樣開口。
我抱住自己的胳膊,把自己縮成瘦長的一條貼在牆壁的拐角處。這個動作使得我遠離了珂蕾妲。她的眼睛垂下去,像是感覺到了我的抗拒。我快哭了,鼻尖莫名開始發酸。我說社長,這不是你的問題。
我隻是.....有些本能。那種本能來自于我長久以來的習慣。我說我很抱歉,但我有點克制不住。
我嘴巴笨,不會說些好聽的話來讨人歡心,我不敢在上司面前多言,生怕不小心觸碰到雷點。我不想曾經的經曆重蹈覆轍,因為我實在是太需要這份工作了。是妮可推薦的我,是狡兔屋推薦的我。我說如果因為我的原因導緻妮可被責罵,我又要怎麼去面對狡兔屋的大家?
珂蕾妲的眼睛瞪大了。
但是您是個很好的人。我說。大家愛戴您,尊重您,真心的為這個公司付出。我有些難以理解這個感覺。我本能的以為,這裡的員工都會故意刁難新人,帶着濃厚的職場歧視和霸淩。我的生命會被壓縮,艱難的痛苦的在底層爬行,我不應該這樣想的,可我的入職流程實在是太糟糕了。
不會的。珂蕾妲忽然說話。她的聲音洪亮,清脆,像是一剪刀剪斷了我的喉嚨。她說在白祇重工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她珂蕾妲.貝洛伯格保證,隻要她還是白祇重工的社長一天,她就會嚴格管控自己的員工,絕不會讓類似的情況發生的。
我們的目标不是建房子,而是家,我會努力,把白祇重工建設成大家的第二個家園。她對我說。
“所以我希望,你可也以把這裡當成你的家,把我當成.....你的家人!”
我承認我被震驚到了。
她的錘子扛在肩上,帥的一塌糊塗。忽略掉她頭發後泛紅的耳尖,我拉住了她沖我伸出的手。我的上司,珂蕾妲.貝洛伯格,人如其名,光明又熾熱。
字面意義上的,很熱。
她的掌心滾燙,幾乎要将我燃燒。珂蕾妲的臉總是紅的,甚至會變得和她的頭發不相上下。我順着她的動作站起身,小心的問她可以擁抱一下麼。珂蕾妲的頭發炸了起來,紅色從耳朵蔓延到了臉上。我想着自己真是得寸進尺,被上司安慰了還提出了這樣冒昧的請求。
于是我又想理由收回自己的話,借口說現在得回去幹活了。珂蕾妲極其的别扭,她這個樣子真的很不像一個領導。隻見她用力咳嗽一聲,别着腦袋張開雙臂,她說,就一下。
現在的她,像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上司。
她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上司。
無人能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