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道路的盡頭,發現淺羽悠真說的對,路斷掉了。或者說比起斷掉,更像是被什麼東西切開了,空缺的位置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坑洞,我莫名有點害怕。上一個空洞内的坑洞裡出現的是死路屠夫,誰知道這個洞裡會出現什麼。淺羽悠真站在我的身後,我本能的恐懼,好像他會一腳把我踹下去。但好在他沒有,大概也不會,他隻是看着我如驚弓之鳥般蹦起來遠離他,很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還惦記着他剛才的那句話,那句我剛剛穿過了空間裂隙。我覺得這句話是在騙我,我根本沒有感受到穿越裂隙的壓迫和空間的混亂。而在我提出這個疑點時,淺羽悠真反問我,他說難道你很熟悉穿過裂隙的感覺麼?失足墜入空洞的普通市民會知道這個麼?
我受夠了。
我讨厭他身為執行官的直覺,讨厭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忽悠和質問。我好生氣,又不能和他說“你要這麼懷疑我幹脆就把我抓走好了”這樣賭氣的話。萬一他真的把我抓走了怎麼辦,我難道要供出妮可或者哲和鈴麼。我可不敢質疑他作為官方人員的審訊手段,我也不想被當作罪犯。
伊埃斯同樣不喜歡這樣無休止地試探。他從我懷裡蹦出去,叉着腰敲了敲淺羽悠真的腿,用邦布的語言表示抗議。淺羽悠真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質問有些過了火,他舉起邦布,隔着伊埃斯圓滾滾的身體看我。我忍住翻白眼的欲望,趴下去看向坑洞的内部,這下面好像彙聚了很多的以太氣體,稍有不慎跌入就會立即緻命。
而對于淺羽悠真,我擺出了一副畢恭畢敬的姿态,用标準的禮儀站姿和虛假的微笑回應了他。我說領導您說怎樣就怎樣,您覺得我怎樣就怎樣。您要是不滿意我再去改,按照您的要求來辦。
淺羽悠真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感覺到我的誠意了麼執行官先生。我把伊埃斯搶了回來,小邦布做出怒氣沖沖的表情。我拍了拍他的屁股,任由他把臉窩進我的懷裡。淺羽悠真還保持着舉着伊埃斯的動作,我撇撇嘴,懶得理他,決定趁着以太結晶長滿之前離開這裡。淺羽悠真縮回胳膊,他用腳踢起刀然後一把抓住,像是耍了個帥。我看向周圍,路都被堵起來了,我找了個看起來不太結實的以太晶簇,把電壺塞到結晶簇的根部,然後試圖引爆它。
失敗了。
這玩意怎麼用?我捏着正方體的小玩意左瞧右看,愣是沒看明白它的結構。伊埃斯在他的小口袋裡翻找着有用的道具,可誰會在日常出門的時候踹一堆武器。總之我倆大敗,我又不願意去求助淺羽悠真,就在這裡自己亂搞。我冷不丁想起還沒遇見妮可時的空洞求生,那時候我莫名其妙搞出了好多會爆炸的小玩意。這樣想着,我攏了把頭發,打算重拾舊業。淺羽悠真不懂我在幹什麼,他隻知道我在一頓嘗試下摁開了他的電壺,然後把以太結晶塞了進去。
這一切的結果就是我用高濃度以太結晶混電,再加上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燃燒,産生的怪異火焰瞬間點燃了空氣。成片的結晶出現裂痕,嘭的一聲向四周爆開。飛濺出去的碎片稀裡嘩啦的,如下雨般墜落,砸在地上噼裡啪啦的。淺羽悠真發出了驚歎的聲音,感歎我像個人才。我不覺得他在誇我,或者說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哪怕是誇獎我也覺得不夠真誠。
這是你弄出來的?厲害啊。他說。
趕得上我們課裡的以太研究了。我有個同事實驗了好久也沒能成功點燃以太。淺羽悠真這樣誇贊道。
我:......?
因為他太保守了,用料不夠猛,程序不夠随意,你也說了是課裡的研究。我用腳推開地上的碎片,探頭去瞧被我炸了個窟窿的結晶群。我的用料猛過頭了,被侵蝕後的的不再結實的水泥地一路開裂,崩塌出了一條凹陷的道路。伊埃斯扒着我的腿往前看,在這條塌陷的道路盡頭,一個亮晶晶的數據樁突兀的立在那裡。
仿佛故意引誘人過去似的,一個數據樁矗立在成片的結晶裡。我看了眼淺羽悠真,他沒注意到,視線被另一個方向的柱子吸引了。我喊了他一聲,他沒反應,隻是目不轉睛的盯着柱子上的花紋。我的臉抽動了一下,轉頭走過小路,伊埃斯小心的跟在我的身後,我們倆如做賊般靠過去,被數據樁響起的報錯聲吓了一跳。
我看不懂這個東西,這裡面的數據和結構對我來講簡直是噩夢。看着這成片的數據運算,我想起了上學時糟糕的數學和看不懂的物理。伊埃斯拍拍我,他知道。小邦布當了回指揮官,指揮着我點開權限設置。作為傳奇繩匠的邦布,他被裝載了數據連接和讀取功能。我抱着他靠近數據樁,讓他的腦袋靠在上面。邦布的耳朵繃直了,他小小的屏幕上顯示出了讀取的進度,現在是百分之一。
這也太高級了。我把伊埃斯放回了地上。讀取需要一點時間,我決定趁着淺羽悠真沒靠近之前再看看那個坑洞。這般想着,我回頭找他,淺羽悠真換了個地方觀察,手裡多了張略顯破舊的紙質報告。
執行官總有自己的想法和行動。我這樣對自己說着,彎下身子趴在了崖邊。這裡對比起剛才仿佛有點變化,我看見以太結晶一路順着切割整齊的牆面向下生長,直至蔓延到底端,被深紫色的以太遮住。
好奇怪,我從來不知道結晶的生長速度可以快到這種地步。在我的記憶裡,結晶群多成片,要不就是範圍大,要不就是長得大,很難出現這種帶着強指示性的沿着一條直線生長的情況,除非這條線下面有豐富的足夠支撐生長的以太。
當然,也不排除有其他的情況,畢竟我并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也并不清楚這些不在我原本認知裡的東西到底是怎麼形成的。我隻是費力的往下探頭,想在這個坑洞裡找到些特别的東西。我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這種感覺如影随形,無論如何都甩不掉。我能感受到,就在我伸長脖子彎下腰時,好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壓住了我的肩膀,那股力量不由分說的掐住了我的頸部和後背。在那一瞬,我宛若被釘在了地上,連喉嚨都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我的胃部被擠壓,痛的我幹嘔出來,一下子從那股力量中脫離了。我震驚的捂着胸口,因巨大壓力的消失而猛的直起腰身。有東西出現在了我的身後,他的腳步很輕,步伐緩慢,在我愣神的時候停在了我的旁邊。
那種恐懼被踹下去的本能又來了,這就像是小時候躺在床上時會不由自主的幻想床下有人會伸出手一樣。我的指尖繃緊,認定了身後的不會是淺羽悠真。我的心髒提了起來,瞳孔擴大,鼓足了勇氣猛然轉身,是伊埃斯,他站在我的背後,面無表情。
簡直是自己吓自己。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努力安撫着受驚多想的大腦。伊埃斯的屏幕還是傳輸界面,并沒有出現我熟悉的邦布的表情滾動。我說伊埃斯,數據傳輸完成了麼?邦布沒有回答我,他依舊是站在那,隻是站在那。
伊埃斯?我喊他,他仍無任何反應,位于面部的數據傳輸卡在了不到一半的位置。我奇怪的托起他,決定先遠離坑洞再說。可就在我抱起伊埃斯擡腿往前走時,我發現周圍的環境好像不太對,那本該在遠處的數據樁此刻正立在我的面前,是我往前走一步就會踢到的距離。
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是坑洞擴大了?還是我在不知不覺間退後了?難不成是我記錯了位置?我換了個姿勢抱伊埃斯,低着腦袋繞過數據樁。恍惚的,我總感覺這東西在轉,就好像它永遠在用相同的一面面對着我,我的視角朝向哪裡,他就轉到哪裡。
怪事。我不敢再低着頭了,用眼珠死死的盯住了數據樁。他沉默的待在那裡,看起來很是無辜。隻是時不時地閃爍一下,告訴我它還可以被使用。
我為什麼要和一個數據樁較勁?
走掉就是了,轉過腦袋回身走掉,它變成什麼樣都不必理會。我是這樣做的。我後退着離開,腳掌踩到了什麼堅硬的叮當響的物體上。我把它撿了起來拿在手裡,是一個玻璃注射器。
它本來被卡在兩塊結晶裡,現在因為我的暴力爆破而掉了出來。我把注射器拿到眼前來查看。這裡面似乎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殘留物,我晃動一下,卻發現那隻是染在壁上的顔色。
為什麼這裡會出現這種東西。我皺眉思考,沒注意到數據樁又開始了緩慢的移動。它的連接點順着土地的紋路前進,直直的撞上我的鼻子。我被吓的往後跳,後背貼到了不知何時生長起來的宛若牆壁的結晶上。猛然間,我發現自己被困在了這裡,以數據樁最開始的位置為界,我被結晶和坑洞包圍了。
這好像是早已注定的。在我靠近并且觸碰激活數據樁後,我就一步一步的落入了它陷阱裡。我不認為數據樁有這樣的智商,我甚至不承認它個生物。伊埃斯在我在我的懷裡翻了個身,他猛然啟動,跳下來的時候踹了我一腳。他的雙腳落在地上,面朝不遠處的坑洞,身體裡發出了毫無感情的機械音。我蹲下來看他,邦布的屏幕上出現了他原本的眼睛。隻是那眼睛并未能完全顯示,消失的部分被錯誤代碼覆蓋了。
伊埃斯?你怎麼了。是出現問題了麼?我去碰他,邦布卻甩開我。他一卡一卡的,說自己知道了裂隙的位置。就在前方三十米處,那個裂隙直通出口,及其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