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三十米處?
我順着伊埃斯的視線向前看,三十米的位置空無一物。我挑起眉毛,又問了一遍具體的位置。伊埃斯仍不改口,他堅定的告訴我裂隙就在前方三十米的位置,隻要我走過去就能看見。
但當我真的嘗試向前走時,結晶再次開始生長。就像是被預謀好的那樣,随着我的前進來縮小我的活動範圍。我不覺得伊埃斯會害我,他不可能會害我。
裂隙會出現在任何地方,裂隙會出現在任何的位置,繩匠不就是做這個的。我想伊埃斯的意思大概是讓我跳下去,裂隙在坑洞的下面,這是他從數據樁裡讀取到的信息。可是我總不對,覺得伊埃斯怪怪的,好像丢了點什麼,不再是我熟悉的那個靈動可愛的邦布了。
你是說我要跳下去麼?我試探着問他。
他嗯呢一聲,說對。
那我去找淺羽悠真。我說着便打算離開,伊埃斯忽然拉住了我。他嗯呢嗯呢的着急起來,一副想阻攔又猶豫的樣子。他整個邦布的行為邏輯好像出現了點問題,擡着胳膊在原地轉圈。我捏住他的耳朵,聽見了從數據樁中傳出的尖銳的警報聲。而被這個聲音影響到的伊埃斯的屏幕顯示徹底崩潰,邦布的表情消失了,那顯示屏上隻剩下了一片error。
他開始拽着我往前走,一副我必須跳下坑洞的樣子。我意識到伊埃斯出了問題,不,或許不是伊埃斯出了問題,是那個數據樁有問題。它裡面的數據并非真實的空洞探測數據,而是某種會影響機械運轉的東西。它會侵蝕讀取它數據的機械,使他們的行為邏輯變得混亂不堪。為什麼這裡會出現這種東西?更可怕的是,這些結晶也仿佛有意識般的生長,不管是向下延伸的結晶還是逐漸包圍我的結晶,又或者是數據樁和被影響的伊埃斯,他們無一例外都在幹着同一件事。
他們想讓我跳下去。
想到這,我的大腦轟然爆炸,震得我眼前發暈。我更不敢跳下去了,誰知道那下面有什麼。現在又不是像當初那樣無依無靠無所挂念,我為何要去賭一個似有似無的大概率是虛假的裂隙。求生的本能促使我向後退去,生長的結晶卻在推着我向前。我拎起伊埃斯,用盡全力摟住他。不論如何,這不是他的錯,這也不會是他的錯。我想,如果我被推下去了.......
我為什麼要幻想自己的死亡和失敗?
我憑什麼不能活下來。我鼓足力氣,在劇烈跳動的心髒的壓迫下擡起腿,舍棄了一切般的踹向那個數據樁。看似嶄新的家夥實際上早已被侵蝕殆盡,被我這一腳踹的從根部斷裂,連帶着撕去好大一塊皮膚狀的東西。倒塌的數據樁在接觸到地面的時候猛的爆炸,直接炸穿了牆壁,帶着被以太侵蝕的樓房一并崩塌碎裂。我跪在地上喘氣,那數據樁存在的位置露出了一個不平整的坑。我吊起一口氣,繃着胸口看過去。那黑乎乎的洞裡是一個球形物體,它泛着光,炫彩,豔麗,好似能吞噬一切。
那是一個以骸的核。
那一瞬間,我好像再也不能呼吸了。肺部的空氣堆積起來,沒有辦法順着我的鼻腔離開。我的腹部抽動着,眼珠在瞪圓的眼睛裡亂轉。我不敢想,我讓伊埃斯讀取了這樣一個可怕的東西的數據。那根本不是數據樁,根本不是正确的,指引來者離開空洞的探測數據樁。
那是以骸的僞裝。
這是玩笑吧。這一定是玩笑吧。為什麼以骸學會了僞裝,這是以骸應該有的智商麼。這片空洞的怪異已經夠多了,我不希望再知曉什麼可怕的東西。我站起身,數據樁炸出的空隙已經逐漸消失,我從沒來得及閉合的裂隙裡擠了出去,第一時間尋找淺羽悠真。他也在往這裡跑,因速度過快而撞到了我的身上。我被他撞翻在地,又被拽着手腕奔跑。我什麼也沒反應過來,隻能在奔跑的時候聽見淺羽悠真沉重的喘息。
我被那個數據樁騙了,那東西是以骸的僞裝。它侵蝕了我的邦布,引誘我跳下去。我言簡意赅的向淺羽悠真傳遞着消息,他的步伐慢了下來,我聽見他對我說他知道,這裡是個實驗廠。
實驗廠.....是什麼?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這裡做實驗?我想到了那個注射器,它的出現本就是不合理的。淺羽悠真咳嗽起來,我們在原地轉圈。這裡沒有出路,空間早已被完全扭曲。他跑了幾圈,理智的放棄了逃跑離開的辦法,我很熟悉被困在空洞後不斷轉圈的感覺,那是種災難,對身體和心靈都是。
我不知道淺羽悠真在我研究數據樁的時候做了些什麼,我隻知道他的狀态不對,已經完全不再是剛見面時那副健康的樣子。淺羽悠真對我說,這裡的所有結晶都是以骸的僞裝,每一個結晶簇下面都是一隻以骸,它們和土地融合在一起,組成了這成片的,一層接着一層的結晶群。
這還是人類的語言麼,我怎麼聽不懂。
你的意思是,咱們現在踩着的這個地裡,全是以骸?我驚恐的問。
淺羽悠真說我聰明。
他們随時會破土而出,剛才已經出現一波了。他平靜的道出如此事實。
是,是隻有這裡還是整個空洞都是?我控制不住的詢問,可是淺羽悠真不知道。他很無奈地表示他也不是什麼神仙般的人物,實在是沒辦法得知整個空洞的情況。
那如果這樣的話,我的朋友們豈不是完蛋了!我的話還沒說完,地面忽然一陣顫動。淺羽悠真說着以骸要來了,我穩住身形,問他要怎麼辦。淺羽悠真思索了一瞬,他要盡可能地節約體力。他問我還能不能做出會爆炸的東西,我說可以,他讓我嘗試弄一個,然後丢到面前的結晶裡。
周圍的家夥就放心交給我,電壺不夠找我要。他對我說。
我點了點頭。
這東西不難,我有經驗,三兩下就搞了個醜的要命的炸彈。以骸還沒出來,隻是地面越裂越大了。我把炸彈丢出去。淺羽悠真把兩把刀組合在了一起,這本來可以變成弓箭的形态,可是卡扣壞掉了,淺羽悠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我把自己的袖子撕了下去,湊合着給兩把刀捆在了一起。我說這樣能不能拉?會不會掉,會的話我還有一隻袖子,在捆一圈。
可以了,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抽出一根箭,擡手瞄準了面前的地面,我能看見他的手臂在發抖,額頭在滲出汗珠。淺羽悠真深呼吸一口,一箭射了出去,強電流引爆了電壺,電壺點燃了以太。劇烈的爆炸産生了淡紫色的煙霧,淺羽悠真用自己替我擋了飛濺的碎片。
注意周圍,危機沒有結束。爆炸剛結束,他便又換回了警惕的姿勢。我被嗆的咳嗽,以太還是加多了。而随着煙霧的消失,淺羽悠真眯起眼睛,與此同時,在那坑洞裡,有什麼東西抓着牆壁,緩慢而堅定的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