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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待東風 昔日驚鴻,再擾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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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您是那般拘禮教條之人,朕又何必費心去尋?您的這副面貌,可是将來中州朝堂上,最需要的啊!”

說着,韓凜複揮手讓陳瑜亭坐下。

“如今萬事俱備,隻待挑個良辰吉日,便可完成拜相禮儀!從此君臣一心,上下一體,共同為中州百姓謀福祉!”

陳瑜亭聽了這話,臉上并無特别高興得神色,隻是一副本該如此的樣子。

可他笑得很是謙恭,帶着些和藹與親切。

“陛下專程微服前來,總不會隻為了,說這句話話吧?”

這個陳瑜亭真是,從不藏着掖着!

什麼揣測聖意君心,他通通不在乎。

一心隻想用最快的速度辦成事、辦好事!

是個真正能擔事、能辦事兒的人!

韓凜心裡想着,面上隻不露出來。

他清了清嗓子說:

“朕希望,您能将曾經拟定好的新三策,快速給出一個具體實施方案。列出輕重緩急,再一項項去落實。”

“以期從拜相之日起,便能快速進入到,改革地狀态。”

陳瑜亭拱手道:“這一點,陛下與臣不謀而合。臣早已備下奏折,隻等陛下吩咐。”

“還有一點,”韓凜接着說。

“方大人已遠赴朔楊上任,禦塾是由你們一同建立的。如今他一走,您若要馬上撤換,恐禦塾剛剛形成的規模,會毀于一旦……”

陳瑜亭微微捋了下胡須。

“臣明白,臣自會繼續兼任,禦塾掌事一職。直待朝廷找到合适人選,或禦塾本身運行成熟。”

“陳大人真是痛快!”韓凜笑着。

繼續道:“既如此,朕還有最後一個不情之請!希望能借助您得雷厲風行,扭轉朝堂上現有的風氣——”

“那些能幹事兒的人,您都要讓他們動起手、張開嘴,别一副怕得罪人的樣子,溫溫吞吞的,再好的政策執行下去都耽擱了。”

陳瑜亭正了神色。

其實,自打答應韓凜出山的那一刻起,這些職責他就一清二楚。

陳瑜亭自問,自己這個人從來就沒畏過艱難,也不打算結交朋黨,更不在意别人的評價。

隻想一展平生抱負,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

所以,改革朝廷風氣,還廟堂一片朗朗青天,本來就是他要做的第一步。

若此舉不成,再多政策都沒法落實,最後虛耗國力,遭殃的仍是百姓。

隻是陳瑜亭的确沒有想到,這個托付,會在身為九五之尊的韓凜口中聽到。

這并不是說,以天子的能力想不到這層。

而是上位者,面對自下而上的建議,總會有些顧忌和保留。

不願别人看透、猜透,更不願别人與自己辯駁、争論。

“如此看來,自己當時,真的沒有看錯人!”

陳瑜亭起身理了理衣帽,重重叩拜道:“陛下所托,臣定當萬死不辭!”

而韓凜亦看着陳瑜亭,重重地點了點頭。

從陳府出來的時候,也不過才巳時兩刻。

韓凜剛欲登車,就隐約聽見一陣陣飄忽的琴聲。

悠悠蕩蕩、纏綿悱恻,如少女的清淚滴落絲帕,驚起點點相思情懷。

他駐足聽了一會兒,心中暗暗感歎:

“如此樂聲,當真是以心為琴、以情做弦,大有可感可哀之處啊……”

當然,陳瑜亭一早便察覺到,這琴聲是來從内院裡傳出來的。

隻是他向來尊重女兒私隐,不多管、不多問。

哪怕現下,他也窺見了這琴聲中的相思,卻依然不欲探聽。

自己的女兒,雖降生在陳家,可一落地,她便是獨立的生命。

為父為母,隻可教育引導,不可橫加幹涉、做套束縛,不然與飼養家畜何異?

陳瑜亭搖了搖頭,接着回到自己書房中,伴着那絲縷不絕的琴聲,看起書來。

那内院裡的陳子舟呢?

彈完一曲又一曲,不管原本多麼輕快的曲調。

隻要沾了她的手,都變得柔婉細膩起來,如霧如露、似雨似風。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自七夕當夜,從橋頭上遇見韓凜,陳子舟慌亂的内心,就始終無法平息。

那頭小鹿,終日張着懵懂惶恐的眼睛,四處亂撞。

像要逃開什麼,又像要走近什麼。

尤其是今日一早,采薇從前院回來時說。

“小姐,聽說陛下來咱們府上了。你說怪不怪,之前竟一點消息都沒漏。”

“你說什麼?”陳子舟手上的書,差點掉到地上。

“周管家說陛下來了,正和老爺在書房說話呢。”采薇回答。

陳子舟“哦”了一聲,腦海裡《淇澳》和《青玉案》的字迹又清晰起來。

堆堆疊疊、糾糾纏纏,直到在她的心上,劃出許多鮮紅的傷來。

她理了理衣裙,走到小院中央的平台上坐下,心亂如麻地彈奏起來。

妄圖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平靜下來。

可無論她怎麼努力,那些以往柔順的旋律,此刻都變得歌不成歌、調不成調。

拉扯着她的耳朵,往更深處地哀痛裡走去。

陳子舟落下淚來,竟不為相思入骨,而是為自己的小氣和小性。

她真是讨厭極了自己現在的樣子,明明什麼都不存在,卻被一個念頭折磨得坐卧不甯、日夜不安。

當然,她早就知道,動心之後得酸楚無可避免。

因為那些曆來的詩人,早已将愛的主題,歌頌了千年萬年。

隻是沒有一首詩能夠告訴她,該如何排解這思戀背後的,名叫“苦澀”的贈品。

于是,陳子舟着急了。

她開始從書裡翻找答案。

想讓那些歲月沉積過的詩句告訴自己:

該怎麼做?

該怎麼做,才能不再去想?

該怎麼做,才能遺忘?

可這一切,終究是徒勞的。

詩人們用詞藻裝點了相識相見、難舍難分,甚至是生離死别和有緣無分。

卻唯獨,沒有告訴她,該怎麼渡過這些難捱的癡纏。

現在,她這一哭,仿若曆史裡所有寫情的詩句,都跟着哭了起來。

它們哭——

哭的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哭的是“相見時難别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哭的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哭的是“不得哭,潛離别。不得語,暗相思。”

哭的是“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

陳子舟徹底放棄了。

她讓琴弦帶着手、詩歌帶着心。

在這個晴朗歡快的上午,宣洩着眼底得悲傷與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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