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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立辰之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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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歸在繁華的南疆走馬觀花,玩的不亦樂乎。他一隻手上把着花了半袋子錢買下來的玉石,另一隻手勾着上面歪歪斜斜寫着“瓊漿玉液”的酒瓶子。他獨身一人走在熙攘的熾甯街(這條街後來更名為鸢甯街了)上,看上去活像個纨绔子弟的模樣。

雁歸總覺得這樣就能忘記在北國生活時的憂愁。

幸運的是,他在南邊總算遇到了一個有分量的摯友。那人與雁歸最初相遇時,說自己名叫祝南塵。結果後來雁歸找人打聽祝南塵的由來,才知道原來這人是祝王府的世子,将來可是要襲爵為王、統領整個南疆的。雁歸聞後登時下了一大跳。

南塵這人的氣質不像是君王,到更像是玉樹臨風的貴公子。他這個人隻要站在人面前、淺淺的朝人一笑,便叫人覺得如沐春風、賞心悅目——況且他的确還愛笑。他這個人長得瘦高又纖細,面容則俊美,一雙鳳眼配細眉。

兩人在一起從詩書禮樂聊到文墨寶畫,從河山秀美聊到英雄天下。當雁歸與南塵在酒樓上,聊起南塵将來會襲爵做君王、天下英雄之中總會有南塵做一份子的時候,南塵卻突然托起他那裹在紮染衣服中的手,把嘴彎成月牙似的笑了。

南塵彎着眼睛對雁歸笑道:“物極必反,水滿則溢,月滿則虧。我啊,能否做天下英雄當中的一份子,為世人所贊頌,還需看我的作為是否值得人贊頌。倘若我襲爵為王,卻做了一個昏庸、殘暴、懦弱……再或者是一個為了一己私利不擇手段的王,則我會遺臭萬年。”

“對了,雁歸哥哥。明日帶你去見見我的那個朋友罷。”

南塵比雁歸小上大抵六七歲,因此管雁歸叫做哥哥。雁歸則直呼南塵其名,管他叫做南塵——起初雁歸在知曉南塵身份的時候,趕忙恭敬喊南塵殿下,但被南塵一口回絕、對雁歸講“還是叫本名好”。

雁歸總覺得南塵雖然冰雪聰明,卻通透磊落的不像個君王。南塵性子仁善的過分,因此喜好左右逢源、看不清勾心鬥角,也更沒有害人之心。倘若旁人想要坑害與他,則他更不會過早察覺。他雖然叫人如沐春風,卻實再沒有身為君王的雷霆手腕。

雁歸曾見到過的古書裡的君王,甯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兩百。而南塵貌似是甯可放過兩百,也絕不錯殺一千之人。

第二日,雁歸瞧見了南塵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那個名為白成煥的、出身自名門望族東境白氏的貴公子。白成煥穿着一身妥帖整齊的深青色衣裳,上面繡有暗色的青龍紋。他的長發半紮着,眉毛粗濃、鼻梁高挺、眼神明亮,看上去正義感十足。

這位風度翩翩的白貴公子,一見到南塵、雁歸就紛紛向他們作揖,口中低沉地念叨着“見過公子們”,仿佛與他們不曾熟絡。白成煥作揖之後,才在南塵面前露出許久未見的熟悉般的笑容。這時候南塵也笑着與他叙舊。

“我打很年少的時候便認識阿煥了,雁歸哥哥莫要見怪。”

“無妨。”雁歸嘴上笑着對南塵說着無妨,心裡頭卻在暗想着什麼。畢竟雁歸方才瞧見,成煥雖差不多與南塵同齡,性格卻絲毫不顯得溫吞逢源。相反成煥有主見又擅格局,總覺着他日後會壓南塵一頭。本着為南塵着想的心思,雁歸斟酌再三還是開口了:“南塵啊……在你看來,成煥是個怎樣的人?”

南塵見了這話,覺着頗為親昵,笑道:“阿煥啊……他是個頗有主意的人,不過也因此露出了點鋒芒,顯得有些露野心了。但這樣倒也好,中央朝廷是個人吃人的魔窟,是個危之又危的地方,有些野心不是壞事。”雁歸見這般回答,笑得欣慰。南塵果真是個聰穎過人的苗子。

不久後雁歸當真要歸北了,他離開了南境。

雁歸坐在歸北的船上祈禱,他祈禱南塵不論哪方面都要安安康康。歸北的船在江上靜靜地飄着,平緩的江水在夕陽的照射下泛起粼粼的波光。如今正好是北國要開春的時節——歸北之船的船篷裡坐着安靜祈禱的雁歸,而船篷外頭的天空上飛舞着歸北的雁。

歸北以後的雁歸就像從夢境墜回了現實一般,身為少主的他不得不面對湛氏節節敗退的慘局。湛卓閣主在與冥原道的競賽中逐漸處于下風,再加上自身善妒的本性,漸漸的把家敗的一無所有。

湛機閣門生散盡、湛家家産敗落,如今的湛卓顯得暴躁無比。北境的天氣愈發的寒冷,湛卓在暴躁和焦慮的夾擊中逐漸病的頭昏眼花。雁歸瞧見昔日昂起頭、把自己像貓狗一般拎起來的父親如今正狼狽地蜷縮在床上。

湛雁歸不會機關——他覺得自己差點就要流離失所了。所幸湛家除去機關以外,還有一門從祖宗開始便單傳下來的絕活。這門絕活單傳到了雁歸這裡,他覺得自己還學的不錯。

雁歸本就感到自己與家族的天賦相悖。他與父親大吵了一架,從此遠遁江湖。雁歸遠遁江湖的時候給自己改了個名字,名叫蕭北行。北國開春之時雁是要從南往北歸的,因此是雁歸便需要北行。他如今名叫蕭北行,早就已經暗示着他過去名叫湛雁歸了。

蕭北行也許是在為湛雁歸祭奠。也許是在為過去的某些事祭奠。

北行從此成為了一個江湖浪人。他曾想過回去找南塵,但這個念頭很快便被鋪天蓋地的恥辱感打消埋沒了。南塵活得那麼金尊玉貴、那麼堂堂正正,當然不用改名字。如今北行與南塵相比,就是爛泥潭與“瓊漿玉液”,是碎瓦礫子與大夜明珠,是真正的麻雀與鳳凰,想也别想比也别比。

他現在回去,隻會像跳梁小醜一樣被人嫌棄。而今的他又算個什麼東西呢?

作為浪人的北行四海為家,過得自在逍遙。他遊曆天下,看遍世上的萬千繁華,卻始終不肯再到雲凰。許是他心裡覺得自卑罷,許是他心裡覺得無助罷,許是他心裡還記挂着南塵、因此不想給其添麻煩罷。

但多年以後的某個日子裡,他還是到雲凰去了。那天的他正巧在熾甯街,瞧見了溫馨的一家四口人——朱紅色的馬車在街邊停了下來,馬車的簾子被緩緩掀開,從車裡陸續走下一個身穿華服的體面的男人、頭戴冠子的體面的女人、一個看似大一點的男孩和一個看似小一點的女孩。他一眼認出那個男人正是南塵。那個女人估計是南塵的妻子,男孩和女孩估計是南塵的兒子和女兒。

見到男孩和女孩撲過來,南塵和藹地笑了。妻子和南塵并肩站在一起,一開始四目相對着一同笑,再後來兩人把目光一并投向孩子們。

“阿弦,阿笙。”南塵開口輕柔呼喚孩子們的名字。

北行在近處的拐角旁藏着,默默的看着南塵與他的家屬共處。此時此刻他的心頭因此景生出而泛起層層漣漪。他曾于北歸的船上祈禱南塵一生順遂安康,而事到如今,南塵當真過起了安康的日子。

我是蕭北行,也是湛雁歸。

後來等我再打聽到南塵消息的時候,是新曆六六五年。六六五年的消息與往常的消息不同,這條消息的出現令以後的我和從前的我徹底作了别。我在漫長人生的那段日子裡,大抵是成為了一個被執念拴着走的人,甚至我還把南塵的兒子也拴去了。但後來興許是南塵保佑了我,也是我自己救了我,我跟南塵的兒子全都沒事了。

新曆六六五年春,十代祝王、王妃在雲京宮城翁城被殺。南塵死了,他和他的妻子一并被殺死了。我還托人打聽到,親手殺他們夫婦的人是白成煥。果然我和南塵沒有猜錯,白成煥這人的确頗具野心。不過直到最後關頭,南塵依舊選擇了信任他。果然我替南塵擔心不是白擔心。他的性子果真太溫吞、太左右逢源,關鍵時刻不會出頭,也沒那麼硬氣、沒那麼有主意。

倘若他不是那般金尊玉貴的人,這般善良的性格,本該順順遂遂的過完一生。可惜就可惜在他金尊玉貴。既是這金尊玉貴的人,又不承認世間的殘酷、不心狠手辣,終歸是要吃虧的。

南塵與王妃死的時候,世子阿弦隻有十歲,郡主阿笙隻有四歲。

南塵啊,我是雁歸。答應哥哥,下輩子不要再來世間走一遭了。好嗎,好嗎,好嗎……

一定不要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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