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鸢隻身一人經過後花園。她發現阿弦不像往常一般在前廳會見那些貴客,反而獨自攜帶了個穿赭衣披甲的錦衣特衛,在後花園的涼亭裡優哉遊哉地坐着。水鸢與阿弦之間隔着一方水池。那方水池的形狀宛轉,池邊砌着大大小小的一圈岩石。
水池中遊着許多紅黃白色的錦鯉。阿弦在水池那頭的翹角涼亭處,獨自一人坐在涼亭檐下的長凳邊,支着胳膊賞着錦鯉。阿弦這番怡然自得的模樣,使得水鸢倘若沒見過他昨日醉酒的樣子、則完全不知道他是個内在安靜落魄的人。
水鸢隻淡淡瞥了一眼阿弦,又瞥了幾眼池中流動的錦鯉。随後她便馬上匆匆前往自己原本該去的地方了。
“殿下,錢家的老爺子如今該到了。”站在翹角涼亭邊上的是佩劍的阿岚。他方才聽到趕來通報的人說時間不早了,便上前一步來到長凳邊、對阿弦說道。
以往的阿弦常常頭戴金冠。那金冠又高又長,上面還鑲着一隻展翅的大朱雀鳥。倘若阿弦時常不戴那冠子,那便是做了有違禮制的行為。今日的阿弦不願再像以往一樣戴着它——因為戴上它便會感到頭疼。他今日将頭發束起來紮了條辮子,又以一條朱砂色的頭繩縛之。
不戴冠而紮辮的阿弦今日不用再感到頭疼了。如今阿弦的額頭不像原本那般死死的露着,而有幾縷或粗或細的頭發将額頭輕輕蓋住。他見阿岚着急來報,便咧嘴開口笑着道:“原是錢家的老爺子來了。他家銀行在我南境之内成立的最早,因此他也算是我南境商業上的股肱之人了……如今他在前廳嗎?本王需快快去了。”
“是在前廳,”阿岚道,“不過錢家老爺說,說您不用總急着來。他說他花了許多的精力,專門為您找着了一樣東西。那東西說是從前王妃娘娘喜歡的一樣譜子。”
阿岚的話音方才落下,阿弦便因為阿岚話裡所提到的譜子一事而感到驚詫。因此阿弦沒有等阿岚再答,便急着上來就說:“譜子?什麼譜子?那王妃娘娘大抵是我阿娘罷,我如今年輕、又未曾到會有妻子的時候。”
“那譜子究竟叫做什麼名字?”
“譜子啊……如今我去前廳看了,那錢家老爺貌似是沒把譜子送來。他隻說這譜子同如今隔着的年頭久了、因此早就化成了一片片紙。他隻能同殿下改天約個時日,把那化成一片片紙的譜子拿過來,好讓王府裡頭的人日後改印成拓本子。”
好在阿岚全都一五一十的答複了。随後阿岚言罷,便又說道:“那譜子大抵是叫做《雲外奇譜》罷。倘若真當叫做雲外奇譜的話,那這譜子大抵已經失蹤百十年了……不會那譜子是假的罷。”
“既是《雲外奇譜》,那假假真真就都不重要。”坐在亭子檐下觀賞池魚的阿弦連頭也不回、臉也不轉,隻留着一條長長的辮子和一股朱砂色的頭繩面對着亭中亭外的人。他的話音剛落,阿岚就像再也沉不住氣似的想要勸阻他、可卻被他自己用手勢阻擋住了。
阿弦一面拖着蓮花般張開的手勢,一面鎮定般的向阿岚解釋道:“那可是《雲外奇譜》。我雖十歲上下父喪母喪,但好歹記得着那譜子是我阿娘平生一直在尋的。我雖不大記得十歲以前的大部分事了,但好歹這件事情依然是記着的。”
“阿岚呐,你莫要逆着本王的心願……那也可是先王妃從前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