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白成煥啊白成煥,我原本應該叫你姐夫的。可如今你對我姐姐不仁,我實在隻能叫你白成煥。倘若如今我再顧及禮節,恭恭敬敬的喊你姐夫,再禮禮貌貌的同你講話,便真真是我這個人不識好歹了。”白府廳堂的屏風之後,有個身穿水藍色短袖衫的男子正徑直對着白成煥。他瞧着年輕力壯、臉龐白淨,頭上紮着一條細長的藍抹額。
待年輕男子頗為不服氣的喊完話後,白成煥的妻子柳夫人忙趕着從屏風後面繞了出來。柳夫人趕來屏風後時,一邊搖着月白團扇遮掩着面龐,兩隻腳一邊不自然的磨磨蹭蹭。她瞧了一眼挺站在她身前的年輕男子,又瞥了一眼年輕男子身前正對着的白成煥。
她瞧見白成煥的神色并不好。白成煥此刻正緊皺着眉頭,一副平日裡想要穩定住情緒的苦瓜相。柳夫人于是搖了搖身邊年輕男子的身子,對他道:“夢堂,姐姐沒事。”
“夢潆姐姐,你可别再說了。有白成煥這污糟家夥在,他能對你好到哪裡去?”年輕男子轉過頭來仔細面向柳夫人,咬起牙關對她道。男子接着低聲說:“姐姐你本就是那時候,聯了與白家的姻親進來的。若不是為了柳家,姐姐你能嫁到這魔窟裡來?這白柳兩家姻親,本就是白家勢大、柳家勢弱。”
“他白成煥仗着自己家底深厚,這是明擺着欺負到姐姐你頭上來啦……”
“你個孽障,閉嘴!”柳夫人見弟弟夢堂屢次出言不遜,恐他說話的聲音再變大、沖撞了面前的白成煥,便趕忙一股勁的把他推到身後,由自己來面對白成煥。
原本受到夢堂沖撞而擺出一副苦瓜臉的白成煥,如今見到柳夫人和夢堂姐弟倆互相擠弄、輪番上陣,在廳前互相竊竊私語,卻沒有給他回出話來——此刻的他感到十分急躁不安,于是便順着夢堂剛才的話,将計就計道:“你小子說你自己怎麼個不識好歹法?”
“柳夢堂啊柳夢堂,你如今可真是能耐啦!如今你年紀輕輕當上柳家主君,反倒跑到我這裡替你姐姐讨債來啦。我告訴你,你能做主君純粹是因為你爹去的早。否則就憑你那官職,怎及你爹那兩朝元老。還有你姐姐是女人……我沒有做過什麼虧待你姐姐的事!”
“太師爺,你真行!”見成煥如此說法,夢堂已然感覺恥辱、氣急敗壞。他朝廳堂與屏風之外的方向邁了一大步子,随後又猛然轉過身來,拿手掌心朝白成煥狠狠搖了幾下。他在即将離開之際,在廳堂門口朝白成煥大喊道:“就憑我姐姐是女人……你且這樣一意孤行罷!總之你再這樣胡鬧一天,我和我姐姐便一天也忍不下去。還有便是就憑你這副樣子,我不明白你怎麼教的好兒子!”
夢堂臨行之前,躲在屏風後面的柳夫人還不忘扒着屏風看了他一眼。柳夫人雖和夢堂一樣,對白成煥之舉心有大不甘,卻依然選擇朝着年輕氣盛的夢堂的背影歎氣。
柳夢堂今日來白府,本就是來尋債的。可他不成想債沒尋成,反倒被白成煥那家夥捅了一肚子的火。他提着長衫的下擺,急匆匆走下白府的石階。正當他低頭走下台階的時候,他聽見有個像少年人似的、清清脆脆而又穩穩當當的聲音正在喊他。
“小舅舅——”
“小舅舅,您幾時才來白府上一回啊!我爹好幾個星期才允許我出府上一回,因此呀小舅舅您一來,我便知道這府邸外頭的消息來啦!小舅舅、小舅舅……您快快跟我說說,這白府外頭、天下之間,究竟又發生什麼……我爹不讓我知道的新鮮事啦?”
少年的音色起初洪亮,話語之中亦充滿着毫無忌諱的期待。可惜自從那講話的少年,将他的話語說到下半句、提起他父親不讓他知道的新鮮事以後,便忙的将講話的聲音壓低變小、語速也忙的變慢,像是在給柳夢堂講秘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