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見永羲方才問他問題,便又像往常一樣大笑着道:“殺人嘛……我過去是從來不殺人的。殺人是很不好的事情,我勸天下所有沒能手染鮮血的人都不要殺人。人一旦選擇了殺人,就再也不會不殺人了。我現在雖然不會被官府抓去斬了,可卻變作了見不得人的、猙獰的惡鬼模樣。”
朱衣男子一邊大笑着、一邊使勁拉着缰繩防止脫缰、一邊身體随着大笑而猛顫。朱衣男子繼續道:“敢殺人不是什麼好事。就算官府不讨厭我,我也會讨厭我自己。不過公子是一個讓我喜歡欣賞的人。公子你,品格就像竹子,為人清廉、剛正不阿。”
“我瞧公子這抹額,純正的靛青色的,上頭還有金石雕刻作為裝飾……我瞧公子這樣,怕應該是個少爺罷!大家少爺好,怪不得公子的見地如此不凡、見識如此廣博。”
永羲在馬下靜靜地看着這位穿朱紅衣裳的男人——男人不惜用盡各種辭藻、說盡各種話語來與他對話。他一方面覺得這個人啰嗦又放浪形骸,也許還具有某種虛僞的特質;但是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這個人說話中肯、性格開朗,不像白成煥總是罵他。
雖然永羲在白府裡看膩了竹子——倘若他沒有走出白府,也許平生最讨厭的就會是竹子。可他畢竟是白府裡走出來的人。倘若他被人誇作是具有竹子般品格的人,那倒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馬背上穿朱紅衣裳的男子就像一抹鮮豔的影子一般。朱衣男子在刹那間跳下馬,整個人的身影在某一瞬間浮動着,就像是紅色的影子或遊動的鯉魚。男子一邊跳下馬來,再一邊牽住缰繩,緊接着連人帶馬走到永羲與青厝跟前來。
朱衣男子用不牽缰繩的另一隻手摘下他那竹編的鬥笠,他的鬥笠上夾着幾縷青色的絹布。在他把鬥笠拿下來的這一刻,他那半紮着的長頭發、頭上插着的玉簪子、遮着臉的兩縷碎發,與他那狐狸似的細膩瑩潤的面貌,在這一刻一并展露了出來。外頭的陽光在他取掉鬥笠的一瞬間突然打在他的臉上。
手中拿着鬥笠的男子挑一挑眉毛,随即亮着嗓子朝永羲道:“在下請問公子尊姓大名?公子要去往何方?”
永羲略略瞥了一眼朱衣男子腰間别着的青箫,随後便拉起青厝的手微笑着道:“哦,我姓白。我雲遊四海已有些時日了,如今正巧遊覽回東海之濱。倘若公子沒别的事情的話,我便打算就在東海濱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