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白兄親啟:
别來無恙。弦不知白兄可否安好,然則心頭有愧、實在難當。弦自知白兄或許大抵心傷,然不敢随意揣測。近日以來,弦亦輾轉反側,深陷于夢魇,因此徹夜難眠。若白兄将此信視作有人冒充祝某所寫,那就将此信燒了剮了、或是交予别人,亦無所謂。
餘有許多話想與白兄講。然則心頭的話到了嘴邊,便像是堵住了一般、不知該怎麼講出來才好。弦自知自己是小人,不如白兄清風霁月,因此怕自己心裡有些污糟的地方、叫白兄看到了,會覺得大跌眼鏡。餘便不說别的了。這封信亦簡短,是封好燒毀的。事到如今,祝某終于要回歸朝廷了。祝某自知自己多事,叫白兄勞心勞力了。有些事是某自己的事、無需白兄操勞,某自己所造的孽障也叫某自己還。
餘不是個好人。餘自知愧對所愛,所愛亦不必将與我白首視為所求。冥家阿鸢大可以嫁與他人,把我抛之度外。至于白兄,亦可以不與餘相伴、不做弦的知己。弦無非便是孤注一生,注定一輩子相伴冷金冷玉、孤獨終老罷了。
如此便不再寫了。願白兄長安。
祝羽弦
新曆六八三年寒冬
“羲王殿下昨天寫信跟我說,我阿兄的信來了。我起初依然不願相信,畢竟我挺恨祝羽弦的。可惜我偏偏看到了那封面上的字迹……周圍我所認識的人,除了我阿兄以外,沒人會寫瘦金字。阿霜你瞧,他還給我寄了一封。”
落雪的清晨,屋子裡昏暗暗的。透過雕花的窗棂邊上,微微泛藍的晨光一股一股地流溢進房内、貼着地面,靜悄悄的。長形的木桌子上,阿笙點燃了油燈、蓋上了燈罩。桌邊頓時亮了起來。她率先攤開了一封信,是永羲寄給她的。
千霜與阿笙兩位姑娘,一個波瀾不驚的拆信、另一個則好奇似的湊在一旁。信上永羲的行楷四平八穩,幾乎沒有過分袒露鋒芒的地方,便是所謂“君子的字”。這一封信的開頭,便是永羲規規矩矩地喊着阿笙的封号——明笙郡主親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