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一行人走啊走，馬與車辇一路不停颠簸着。直至阿弦略微有些困了，便在車裡小憩起來。然而不知為何、想來是外頭發生了什麼，阿岚喊停了車辇、讓車子突然猛地一震，便叫阿弦忽然醒了。阿岚于是掀開窗子，朝車廂裡頭道：“殿下啊。”

“殿下啊。這些日子以來您雖然難過，可畢竟我們的人在北境埋伏了不少、所獲成果頗豐。不信您瞧上一瞧，這是不久以前有人遞過來的消息……”阿岚說着說着，一面将手搭進車窗裡來，遞給阿弦一封紙。說罷他便又開口道：“您自己看看罷。”

“哦，是麼？”阿弦不多語，甚至不将身子與臉龐統統探出窗來，隻留下裹在朱紅色袍衣裡的一隻手、無所事事的接過紙來。他沉默良久，又将紙漫不經心的還給阿岚。阿弦言語中帶笑、懷着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樂呵呵着道：“阿岚，把紙燒了罷。”

“阿岚，沒聽見麼？把紙燒了。”

“是的殿下。”幾乎隻有那麼一瞬間，阿岚一把搶過阿弦手上的紙、似乎不願讓紙在阿弦手上停留一分一毫。阿弦的手仿佛是一朵白淨的蓮花，松松散散的開在車窗邊上。阿岚接過那張重疊的紙，于是立刻掏出了藏在衣裾裡的爆竹筒、把它擦出一股火苗來。

正當阿岚燒紙的間隙，阿弦突然不緊不慢的開口了。他坐在車裡、叫旁人幾乎看不見他，悠哉悠哉着便道：“北方荒僻，地不廣人卻也不算稀。中原地闊，物産亦豐饒。若我是那北地的人，不南下去劫那端國人的城池去，便是我自己沒出息。”

“十年呐。十年等得他們人都馊啦。若是依照北地人自己的性格，光就個十年、夠他們改朝換代個八百次了。我們倒是能等這個十年，等着庸儒耽于黨争、武将廢于冗政，但是尼德霍格等不起啊。便信本王一次罷，阿岚。他這回是真來啦。”

“北地人的騎兵壓在淩雲以北，如今又往南推進了一點、該到洛川邊上了……他本人倒是厲害，如今這般、算是毀約。”不知為何，車裡的阿弦笑得愈發甚了——阿岚登時有了一種待命的預感、便靠近了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