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姜姝尤所述,這麼多年來葉小姐頗得葉莊主寵愛,除非葉莊主鬼迷心竅,不然再怎麼說也不至于讓葉秋棠嫁給一個老頭為妻。那麼此事大概分為兩種可能,其一,葉莊主有什麼把柄在馬幫主手裡。其二,溪谷山莊近期發生了什麼大事,導緻葉莊主不得不犧牲自己女兒的利益來保全山莊。目前她能想到的也就這兩種可能,倘若再有什麼,那就應該是和方才屋内二人所說的那個“飛天貔貅”有關了。
最後即是屋中這個紫衫女的身份以及他們二人說的那個飛天貔貅到底是什麼意思。
從二人對話判斷,這個紫衫女和葉莊主應是熟識 ,否則葉秋棠不可能來求她幫忙說情。但此人既然和溪谷山莊有關系,并且在葉莊主面前說得上話,又為何幽囚于此、久久不得出呢?至于“飛天貔貅”,她更是一頭霧水,不過從紫衫女的反應來看,這似乎是一樁原本隻有她與葉莊主知道的秘密。
思及于此,謝尋微心中頓覺疑雲叢生,但她轉瞬便沉靜下來将思緒重新捋清--
溪谷山莊背後到底供奉的是哪尊大佛她不感興趣,紫衫女的身份和飛天貔貅的秘密也與她無關,那麼她的首要任務便是從這三件事中抽絲剝繭,找出可以利用的關鍵所在,想辦法混進溪谷山莊,找機會向葉公子打探清楚問劍山莊的具體位置,即便沒能打探到位置,或許還能借葉秋棠的送嫁隊伍混出江陵去。再多旁的事情她自是無暇顧及,況且以她當下的處境來看,還是盡量避免與人産生什麼不必要的瓜葛,以免暴露身份引來殺身之禍為好。
不過既然葉秋棠不願嫁與馬幫主,那麼突破口就在此,倘若今日她想辦法與葉秋棠達成交易,能幫葉秋棠取消婚約,以此來換取自身的安全和關于問劍山莊的信息,那麼豈不是各取所需、兩全其美的好事。
謝尋微又蹲在窗下聽了一會,直到屋内一片靜默,她方悄悄起身從順着來時的小徑一路摸出去。
不時,葉秋棠也出來了,遠看去,面色似乎比方才還要蒼白許多,想是方才求助于紫衫女而無果,導緻她更為心灰意冷了。
謝尋微閉了閉眼睛,心下直歎氣。
她跟着葉秋棠一行左彎右繞,一路上都有湖水藍衫的侍女緊随葉秋棠左右,始終不得機會與葉秋棠獨處,這看似保護的舉措謝尋微再熟悉不過,不過是變相的監視與挾持。
約莫過了半刻,葉秋棠已經在侍女的提點下走完了三大主殿和兩大偏殿,眼下就隻剩下面前這座偏設一隅的月老祠了。這也是葉家此行最後的一個關鍵地方,按照姜姝尤之前所述,葉秋棠會在此處燒香、祈拜、求簽、挂牌、點燈,再以紅線繞過香爐,算作結緣禮,待到禮畢後自會有小沙彌遞上一盞結緣茶,便象征着祈福結束了。
葉家應是看了黃曆的,今日月老祠前祈拜的相克格外多,甚至似乎遠超于其他廟宇的。謝尋微甫一進祠,便埋頭混進香客之中,和葉家一行人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燒香、祈拜均有人跟随在葉秋棠左右,而唯有求簽解簽時方有機會與之單獨相處片刻。
謝尋微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如何趕在葉秋棠進去之前進入月老祠,并能藏身于内不叫人察覺。
“你可叫我好找。”肩膀忽地叫人一拍,謝尋微霎時一身冷汗,她遲疑一瞬才将頭轉過去。
神秀大師一改方才衣衫褴褛瘋瘋癫癫的模樣,換上一套幹淨整潔的袈裟,須鬓也重新梳洗打理過一番,此際再瞧上去神清氣爽了許多,但看外表甚至似乎要比林中時年輕上十幾歲。
謝尋微見清來人,懸起的心方安穩落地,她朝神秀行了個合十禮,“不知大師尋我何事?”
“你腳踝上的傷、我問二師兄給你找來了藥,你快快塗上,晚了隻怕就要傷及髒腑了。”神秀自袖中摸出一個小瓷瓶,又道:“女娃娃,你來這月老祠,也是求姻緣的?”
謝尋微一怔。
她跟了葉秋棠一路,腦中神弦一直緊繃着,卻是早就将腳踝上的傷付之腦後。況且她敷了姜姝尤給的藥膏,再加之神秀大師在林中傳授她的那套拳法,她自是以為傷口已然好了個七七八八,隻消數日便能愈合,故而也并未太過留意。時下叫神秀一說,謝尋微才想起來低頭看看傷口。
--血已凝固,但傷口處一片青黑,顯然是餘毒未清的迹象。
她登時心下一驚,不答反問:“您不是說打完那套拳就能解去蛇毒嗎?”
神秀大師“哎呦”一聲,雙手捂頭眼神躲閃,支支吾吾道:“你這女娃娃,何必如此較真呢?我、我可沒說,我隻說有法子,可沒說是那套拳法。況且倘若這拳法能有此奇效,我老和尚早就懸壺濟世,與那藥王谷的顧老頭一決高下了,又何必在這破廟裡苦苦修行......他将瓷瓶往前一遞,“你隻說,用是不用。”
謝尋微聞言一時失語,見神秀大師雖換了一身行頭,但還是如方才林中那般稚童心性,恐怕那套拳法隻不過是他一時興起傳授的一招半式,為解餘毒,她不願再空耗時間,隻得接過瓷瓶,暗暗苦笑:“多謝大師賜藥。”
“所以女娃娃你當真是來求姻緣的?”神秀見謝尋微拿了藥,一時竟左蹦右跳手舞足蹈起來,“本寺的月老祠很靈的,要不要求個簽?拜上一拜,他日定能許配一位如意郎君。”
謝尋微一邊觀察着葉秋棠的動向一邊匆匆擺了擺手,“不是,我不是來求姻緣的,也不要什麼如意郎君。”
神秀撓撓頭,奇道:“來月老祠不求姻緣求什麼?”他自顧自的念叨起來:“求神拜佛講究心誠則靈,你這女娃娃怎可妄打诳語?求姻緣就求姻緣嘛,諸如你這般年紀的女娃娃來我寺求姻緣的不計其數,又不是什麼丢面子的事,有什麼不能講的?況且你學了我的半套拳法,也算是老和尚我的半個徒弟,豈有欺師的道理......”
言語間,葉家一行已燒香祈拜完畢,葉秋棠轉過身,同藍衫侍女低語了幾句,想必是屏退左右,要入殿求簽了。
謝尋微此刻不但還沒順利進到殿去,而且還無法從神秀大師身旁脫身,故而頗為苦惱地扶了扶額,耐心道:“大師,我今日當真不是為姻緣而來......”忽地腦中靈光一現,一把拉住神秀的衣袖,“大師,眼下弟子有一事相求,不知大師可否幫我?”
神秀大師疑惑道:“哦?是為何事?”
謝尋微思量再三,還是編了個謊:“弟子與友人相約在此躲貓貓,我想藏身于月老祠内,隻消一盞茶的時間,不知大師可有法子?”
神秀大師故作高深地思量了一會兒,拊掌一笑:“好說好說,老和尚我從前最愛同師兄弟們在這月老祠躲貓貓了,這個忙我幫你!你随我來,我們一起躲。”
謝尋微當即稱好,進而随神秀大師繞過祠堂,往後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