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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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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齋裡一下沸騰了,本來就對即将來臨的大較感到緊張或興奮的弟子們越發緊張興奮起來。

今天下午離開書齋前,師父辜俊願也反複強調此次大較會有臨薊那邊的厲害人物前來觀摩,言語間都是暗示他們好好表現,說不定就被人家看上了,然後得到更好的機會。

雨馀涼知道有些弟子是為大較本身而興奮,比如铎占文。而有些弟子則是因大較之後的休假而感到快樂。谷州刀派的大較曆來都是兩天半,大較完後,門派會放弟子回去休息七天。

不管怎樣,雨馀涼清楚自己的實力,這種活動,一般跟他無關就是了。

雨馀涼搖搖頭道:“倒也不緊張,隻是我不喜歡大較。”每年大較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雨馀涼晚上躺在床上,大較時被打中的地方此起彼伏地痛起來,讓他怎麼也睡不着。雖然隻是同門切磋,點到為止,但谷州刀派到底也是武林門派。一般人平時打鬧不注意,打出的淤青傷口也要痛一陣子,更何況習武之人帶有内力的一擊?

古葉千笑笑:“你小子把話說的,誰又喜歡了?”

雨馀涼也笑笑,又低頭陷入了沉思。

比起大較,他更在意今早做的夢。

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窗外的雨聲交織,時間長了,隻覺得兩種聲音混在一起,竟無法區分。

他就站在這些聲音之間,眼前卻漆黑一片,時不時閃幾閃極亮的紅光,但都是一團模糊,什麼也看不清楚。

之後他就醒了,醒來時天剛好蒙蒙亮。他睜開眼時還沒從方才的夢中緩過味來,望着床頂蚊帳好一陣後,才收拾收拾吃完早飯去了門派。

不知當年發生了什麼,雨馀涼失去了六歲之前的記憶。他曾問過爺爺雨休,後者隻說他六歲那年得了一場大病,醒來後之前的什麼事就都不記得了。

夢裡的場景是他從來沒去過的地方,會是他六歲之前去過的嗎?這個場景會與他失去的記憶有關嗎?

走到一處路口,雨馀涼和古葉千分開了,道别後向各自的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還沒到家門口,雨馀涼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矮小、佝偻,頭頂白發稀疏,正是雨馀涼的爺爺雨休。雨休正和路邊賣菜的老闆說着話,菜攤老闆是個中年人,一臉的不耐煩,雨休卻還絮絮叨叨地說着。一邊說,一個不注意,籃子裡的菜掉出來不少,雨休又極緩極緩地蹲下來,低頭撿着掉落在地上的菜。菜攤老闆隻坐在一旁,并不幫忙。雨休撿菜時,一個不注意,又碰倒了先前斜靠在一邊的山藥,雨休“唔”一聲,頭不住左右微微晃動。

雨馀涼頓時覺得心裡不是滋味。他大步走過去,雨休已經把菜撿完了,雨馀涼離得近了些,聽見雨休站起來後還在說:“老闆人很好,賣的東西價格也公道,下次一定還來光顧生意……”老闆已經在一邊翻起賬本查看,完全沒在聽的樣子。

雨馀涼走到雨休背後,叫道:“爺爺。”

雨休聞言,先是一怔,然後緩緩回頭,看見是雨馀涼,頓時露出笑臉,道;“今天這麼早就回來啦。”

雨馀涼嗯了一聲,自然而然地接過雨休手中提的菜,将幾根山藥夾在手肘,跟雨休并排往家走去。

夜晚,爺孫倆在飯桌上吃飯。

雨馀涼又想起那個夢,問雨休道:“爺爺,我六歲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

雨休端起碗喝了口稀飯,道:“什麼發生過什麼?你六歲之前,就是普普通通地長大,跟其他小孩子一樣。”

雨馀涼又跟雨休說起自己今早做的夢,道:“夢裡那個地方,我從來沒去過,所以我就想,這會不會跟我六歲之前的記憶有關。”

雨休呵呵笑起來,道:“夢裡的地方,你又怎會去過?”

雨馀涼道:“有時我會夢見自己在家中,有時我又夢見自己在門派的練武場,還有的時候我會夢見自己走在街道上、府澱橋上,這些都是現實中存在的地方。可今天早上我做的那個夢,夢裡火焰燃燒的聲音、雨聲都那麼清晰,十分真實,可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情景。”

雨休看着桌上兩個盛菜的碗碟,沉默一會,道:“夢裡都是光怪陸離的。從沒去過的場景,我也夢見過,這不是什麼稀奇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雨馀涼不說話了,他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埋下頭吃了幾口菜。

隔了半晌,雨馀涼又道:“我爹娘,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雨休笑道:“這個問題,你曾經不是問過?你爹娘都是浪迹天涯的俠客,生下你之後有事要去辦,就不得不離開了,總有一天,他們會回來的。”

雨馀涼又沉默了,就如雨休所說,這個問題他已問過很多遍,但雨休每一次的回答,都讓他覺得如隔靴搔癢一般。

這次也是一樣。

但他這次不想輕易将這個話題放過去了。

雨馀涼聲音忽然大了些,問道:“可他們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回來看我?”

雨休道:“因為那件事實在棘手。況且一件事情棘手,就意味着它與更多的事牽扯,這些牽扯出來的事又牽扯出更多的事,就像家裡的文竹一樣,剪不斷,理還亂。所以耗費的時間也多。”

雨馀涼聽了雨休的話,忍不住看向了家裡養在窗邊的文竹。雨休養的文竹長勢極好,夜色之中,其實看不清什麼。隻是被屋内燈光照到的部分,确實是粗細藤蔓盤繞牽結在一起,竟如一張密網一般,這麼一眼望去,着實千頭萬緒,無法厘清。

雨休說的很有幾分道理,況且雨休神色平靜,讓雨馀涼覺得他說的就是實話。忽然,雨馀涼心頭籠罩起一片難言的陰翳,去辦的事很棘手,又這麼多年音訊全無,那他的爹娘,是否還……

雨馀涼在内心嘲諷自己胡思亂想的毛病又犯了,他回過神,三兩口把碗裡的飯菜扒進嘴裡。

飯後清洗完碗筷,雨休将雨馀涼叫到身邊,忽然從木櫃中取出了一把帶鞘長刀。

雨馀涼睜大眼睛,内心鼓噪起來,竟忍不住驚呼出聲。他預感到雨休要說什麼,但内心過于興奮又使他不能繼續想下去,隻有等雨休親口說出來。

谷州刀派正如派名,乃傳授刀法的門派。弟子們練習或上場比武,都是用的木刀竹刀,刀尖刀刃打磨圓潤,輕易劃傷不了人。隻有師父師伯師叔們才有真刀,雖有真刀,但在門派中教導弟子時也是用木刀或竹刀。就算谷州刀派沒有弟子隻能用竹刀木刀的規定,不說神兵利器,稍好一點的刀劍價格也不算低廉,對他們這些尚在學藝的弟子更是如此,所以隻好時常去兵器鋪看看解饞。

谷州府武道不興,整座城隻有一家兵器鋪子。谷州刀派的弟子閑來無事,都愛去那逛逛。鋪子的掌櫃人好,就算這些弟子隻是看看不買,也從不驅趕他們。

雨馀涼不擅長武功,也不喜歡武功,他如今身在谷州刀派的原因,隻因為爺爺雨休從年輕是就是谷州刀派藏書閣的管理者。雨休自身武功也不怎麼高明,谷州刀派似乎上上下下都不大看得起雨休這個孤僻古怪的老頭。但雨馀涼清楚,雨休在武學理論的鑽研上造詣極深,隻是對武林中人來說,理論再好也隻是紙上談兵,最終還是看重能否真刀實槍地打赢别人。

身在武林門派,就算不會武功也算武林中人,雨休似乎很希望雨馀涼成為一個跟自己不一樣的、武功很厲害的人。

雨馀涼對打來打去無甚興趣,但他倒是能從武學理論上感到些許趣味,也會被武器兵刃所吸引。谷州府的兵器鋪子,他也常去。看到造型優美的刀劍,有時也忍不住幻想自己拿着它們帥氣地出招。

古葉千曾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表現出想要一把屬于自己的真刀的強烈意願,不想這樣一把刀此時竟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雨休笑道:“涼兒你看,這是什麼?”

雨馀涼心中激蕩,道:“這是……一把刀,一把真刀……”

雨馀涼看向雨休,雨休笑着将刀往他手中遞去。雨馀涼伸手接過,握住刀柄往外一抽,銀白的刀刃便完全顯現在燭光之下。雨馀涼一瞧之下愛不釋手,問道:“爺爺,你就在我們谷州府買的?就是那家鋪子?”

雨休笑道:“是啊。”

雨馀涼喜道:“怎麼突然就買了這個?”

雨休沒有直接回答他這個問題,隻道:“涼兒,你想不想離開谷州府?”

雨馀涼呆住了,看着雨休,愣是沒說出話來。除好友古葉千外,他對谷州刀派的人和事并無多少眷戀,甚至還很想早些離去。但谷州府畢竟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也是雨休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雨休突然說要離開,他一時不知道爺爺是否是在跟他開玩笑。

雨休道:“爺爺跟你說,最近爺爺攬了趟活,有位貴人,很看重我的才能。前段時間,他問我有沒有興趣随他去綿作繼續為他主人做事,我說我要考慮一番,其實主要是想來問問你的意見。怎麼樣,涼兒,你想搬家去綿作嗎?”

見雨馀涼呆坐原地不說話,雨休繼續道:“綿作也是個大城,繁華不亞于谷州府。更重要的是,綿作離臨薊那可就很近了,那片地方跟谷州府完全不同,在這裡你要買兵刃也隻能去唯一一家鋪子,種類還少。而在那些地方,處處有門派幫會,步步是江湖中人,不但兵器鋪子到處都是,種類還比這裡多得多。咱們武林中人,總是要往那些地方去的。到了那兒,再給你找個好師父傳你真正上乘的武功。”

聽雨休這麼說,雨馀涼也逐漸興奮起來,興奮中又有些不安,道:“我……有點想去。”

雨休聽了,笑道:“好,好好。”

接下來二人談論的話題,不免便是興奮地規劃起之後在綿作的生活。雨休在谷州刀派管藏書閣幾十年,酬勞也隻剛好夠維持爺孫二人的溫飽而已,如今雨休替貴人做事,想是報酬豐厚,雨休才願意追随那人遠去綿作,也有了餘錢給雨馀涼買他一直想要的真刀。

爺孫倆說了一陣,天色已晚,也就各自去睡了。洗臉洗腳後,雨馀涼又拿出刀賞玩一陣,一會拔出鞘看,一會收回鞘看,越看越愛。觀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将刀收回刀鞘,橫放在桌上,便上床睡去。

第二天早上,雨馀涼去到門派中看大較分組。他倒是希望自己早點比完,早死早超生,最好就被分在今天下午,再不濟明天上午也可,千萬不要拖到後天,若是拖到後天,那麼今明兩天都會在持續的緊張中度過。每年大較,他就是看别人在台上比試自己也會緊張到手麻腿軟,那滋味一點都不好受。

雨馀涼擠進人群,走到告示牌前,一行一行地看去,終于在第三天上午那幾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僅如此,自己的對手還是謝岚星。

雨馀涼感到内心極其疲倦,自己這運氣,怕什麼還真的來什麼。這還不算完,說來可笑,冤家路窄這個詞像是為他量身定制。

謝岚星與他同一時期拜入谷州刀派門下,隻因為謝岚星比他小三歲,所以師父讓謝岚星叫他一聲“師兄”。師弟謝岚星與他一直過不去,從他七歲進入谷州刀派學藝時就是如此,那時謝岚星雖隻有四歲,就已經會露出壞笑然後往他身上抹泥巴。

其實這二人各自的長輩就有龃龉,謝岚星的爺爺是如今谷州刀派掌門趙恬的師兄,在趙恬之前,謝岚星的爺爺才是掌門。如今雨馀涼這一代弟子的師父師伯師叔都是那位謝掌門,以及趙恬和其他幾位師兄弟的弟子。論輩分,雨休跟謝掌門和趙恬是一輩的,他們曾拜在同一個師父門下學藝,學藝時不知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總之直到謝掌門死,兩人都一直不和。

雨休也是如今還在谷州刀派的老一輩弟子中唯一一個沒有收徒的——誠然,他就算收徒也沒人想拜他為師。雨休在門派裡的輩分是高,隻是谷州刀派上自掌門,下至雨馀涼這輩年輕弟子,都不把這個身手差勁的老頭當回事。

不知道之前那位謝掌門跟自己孫子灌輸了什麼,又或者兩人天生犯沖。謝岚星似乎格外關注雨馀涼,也喜歡找雨馀涼的不愉快。好幾次,有時是雨馀涼跟其他弟子比試,有時是回答師父抽問,雨馀涼都見到謝岚星眼光在他身上轉了幾轉,随即湊到與自己要好那名弟子的耳朵邊說悄悄話,接着兩人就發出一陣低低的笑聲。

雨馀涼呆立了半晌,不知道與謝岚星比試那天會發生什麼。

後面有人叫道:“這位師兄你看完了嗎?可以讓讓嗎?後面還有很多同門要看。”

雨馀涼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還處于鬧哄哄的人群中,連忙道:“啊,好、好。”說着趕緊退開,後面那人踏上一步,站在了雨馀涼原先站的位置。

雨馀涼又擠出人群舉步離開,喧嚷逐漸在身後遠去。

到了下午,弟子們先是整整齊齊地站在較武場中,聆聽掌門說了一大段開場白後,今年的春日大較就正式開始了。

雨馀涼朝觀武台上看去,想看清臨薊來的那位貴人的長相。那位琥沙派掌門被谷州刀派安排坐在正中間,趙恬趙掌門反而坐在他旁邊相陪。但隔得太遠,隻依稀見到是個身形挺拔清健的中年男子,身後站着一男一女,應該是他的徒兒或門人。

每年到大較這幾天,谷州刀派較武場除了看台上坐滿了人,其他地方就算沒有坐的位置,人們也不介意站着看。觀看大較的不僅有谷州刀派的門人,谷州府其他各行各業的人有空也會來看,裡三層外三層地将整個較武場圍個水洩不通,這時是谷州刀派一年中人最多的時候。有的是看熱鬧的,對這些不會武功的人來說,練家子打架那叫一個好看。還有些是門中弟子的父母等親屬。有的弟子家中就他一個習武的,恰好親戚又多,大較這天除了父母,七大姑八大姨都來掠陣。這些叔啊姨的還把自己的孩子帶來,好幾個小豆丁在場外看台上扯着嗓子喊“我哥哥更厲害!”、“我姐姐更厲害!”場内比武,場外小朋友們比嗓門,一時間場内場外都在較量。較武場周圍插滿彩旗,迎風招展。人聲嘈嘈,沸反盈天,端的是熱鬧非凡。

雨休是從不會來看的,可能是身在門派幾十年早就沒有新鮮感了,也可能是他并不想跟門派中其他人碰面。雨馀涼曾經問過雨休為什麼不來觀看比試,雨休道:“涼兒希望我來麼?要是希望我來的話,我就來看涼兒比試的那場。”雨馀涼忙道:“沒有沒有,我就是想問問爺爺為什麼不去。”鑒于自己年複一年在大較糟糕的表現,他确實隻是單純好奇原因,并沒有希望雨休來看。

雨休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來着?好像是說,就谷州刀派這兩下子,實在乏味,沒有看的必要。

雨馀涼跟古葉千一處坐在看台上。雨馀涼看着較武場中比武台,一輪輪同門上去又下來,又看向身旁的古葉千,古葉千正捧着一本小說看得有趣。雨馀涼再一次佩服古葉千的淡定,問道:“你在看什麼小說?”說罷舉起裝水的竹筒喝了一口。古葉千擡頭,笑道:“《修武奇情》。”

雨馀涼差點一口水嗆出來,大庭廣衆之下,四周如此鬧鬧嚷嚷,他還能若無其事地看情色小說,問道:“情癡教主真的寫得那麼好?”

古葉千一臉靈魂受到了滌蕩的表情:“情癡教主寫的東西,沒的說,就是好。”

雨馀涼道:“你是明天上午比?”

古葉千道:“是的。”

雨馀涼其實知道古葉千是明天上午比試,先前看比試安排時他也看到了古葉千的名字。隻是此時雨馀涼心裡緊張,又無法靜下心來做其他事情,明知故問罷了。

每場比試勝負已定後,看台上下都會爆發出一陣喝彩,有時見台上弟子打得驚險好看,周圍也時不時響起叫好聲、驚異聲。就在這樣的聲音中,雨馀涼又看向觀武台,隻見掌門趙恬正和琥沙派掌門說話,那位掌門究竟是什麼模樣,依舊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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