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馀涼左看右看,見四周無人,從牆角夾縫快速鑽進了屋子。
請求木姜收自己為徒被拒絕後,雨馀涼在雨休墳前坐了一下午,直坐到天色向晚。這時雨也下小了,雨馀涼想了想,還是決定回一趟雨休和他曾經居住的屋子。
他到附近的農舍偷拿了塊布将自己的頭臉包住,來到谷州府城門時,城門的禁制已經解除,雨馀涼遂混在人群中進了城。他進城後又盡量挑偏僻小路走,終于在沒人察覺的情況下回到了家中。
雨馀涼總算又回到了這個自己居住了十一年的地方。
明明他和雨休隻是離開了将将一天一夜而已,此時再次回到這裡,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離開的時候是他和雨休一起,回來時卻隻有自己一個人。
屋内一片混亂,比他和雨休走之前亂得多。架子倒在地上,架子下壓着白花花的一片,應該都是紙張,是雨休親筆寫下的武學理論。所有櫃門、抽屜都被打開了,裡面的東西都被扔了出來。如此情景,說是剛被強人打劫過也不為過。
除此之外,堂屋飯桌上還放着一頁紙,雨馀涼拿起來一看,紙上是雨休記錄下的門派招式,并繪以簡易圖畫。
自己和雨休走後,有人來他們的屋子翻找過。
雨休嗤笑一聲,不知來他們屋内翻找的是谷州刀派的人,還是臨薊那邊的人?
雨馀涼來到雨休的卧房,發現雨休書桌最上面一層帶鎖的抽屜也被拉開了。他走過去,看見被撬開的鎖就放在桌上,抽屜裡被翻得很亂,但裡面的東西卻沒被帶走,看上去好像是一疊信紙。
雨馀涼從小就好奇雨休這個抽屜裡裝的是什麼,但在他印象裡雨休從未打開過這個抽屜。他有時甚至猜想,這個抽屜裡放着的是不是跟他父母有關的事物?
雨馀涼将抽屜裡的紙張盡數拿出。此時光線昏暗,雨馀涼着實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他又不敢貿然點燈,怕别人從屋外看見了。于是拿過這一沓紙,又找出蠟燭來到後院裡存放雜物的一間無窗的小屋中,将門關了,點上蠟燭,将這些紙張打開來看。
這些紙張的确是書信,并且在每一封信上,雨休都稱對面那人“兄長”。
雨馀涼心頭一震,想起白天雨休說他曾有個哥哥,遂将這些信一封封展開細讀。
原來雨休進入谷州刀派後,他哥哥仍舊回到谷神鎮居住,二人之間便常以書信往來。
雨馀涼看到雨休的字迹,鼻子一酸,又忍不住落下淚來。一不留神,淚水落在信紙上,雨馀涼趕緊用衣袖去拂拭。
他逐字逐句讀起兄弟二人的家書。
從這些書信中,雨馀涼看到,雨休當年受盡冷眼欺淩,他一邊極度氣惱苦悶神傷,卻又一邊享受着研究各門各派武功的喜悅。
這些不斷産生的、新的心得體會,他都會告訴哥哥,僅僅是從這些文字中,雨馀涼都能感受到當年雨休是多麼雀躍,多麼單純地為這些發現而高興,那個時候的他,會不會覺得平日所受的委屈都不重要了?而雨休的哥哥對弟弟的這些發現也顯得十分高興,盡管兩人生活拮據,他也總是作為雨休最忠實的聆聽者而存在。
雨馀涼翻閱那些信件,看着看着,眼前便再次模糊成一片,沒過多時,淚水終于溢了出來,一滴滴落在那些已經發黃變脆的紙張上,擦也擦不盡。
蠟燭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