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馀涼在黑暗中無聲地痛哭起來。
------------------------------
雨馀涼推開雜物間的門。
雨已經完全停了。
不算上午太陽短暫地出來那會,這雨已經下了一日一夜,為冬末春初幹燥的空氣平添了幾分濕寒。雨馀涼深吸一口氣,沁涼直入肺腑。
許是因為一天一夜都沒睡覺的緣故,此刻寒涼的夜風拂在面上,雨馀涼竟有些恍惚,覺得世界那麼陌生,又離自己那麼遙遠。
榮華富貴,功名利祿,生不帶來,死不帶走。随着一個人的死去,連恨也終究煙消雲散。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那樣特别,它由生命短暫、來去匆匆的人産生,然而隻要它存在過,就算人已離去,卻還是那麼刻骨銘心,讓人不願遺忘。
雨馀涼之前理直氣壯地說着自己甯願清醒而痛苦地活着這種話,現在才意識到這有多難。
可再難又如何呢,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雨休死前說,他是為梳理武功流派和招式而生,那麼自己呢,自己活着又是為了什麼?
他要去尋找自己的身世,他要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誰。就算前路艱險,他一身低微的武功有相當于無,他也要去。
誠然,他也是想逃離。逃離這些人,逃離雨休死去的這個地方。
雨馀涼回到屋中,将雨休寫下的理論從架子下、桌子下等其他地方收揀出來,将它們摞成一沓,先放在堂屋裡的木桌上,又再從屋裡拿了些東西塞進昨天收拾好的行李裡。
雨馀涼來到自己的房間,他的房間也同樣被翻了個底朝天。雨馀涼找到了靠在門背後的木刀,帶在了身上。
雨休送他的那把刀被謝岚星折斷了,他也沒錢再買一把,如今他有的,就隻有這把木刀了。不過雖然是木刀,多少也能防一下身,總比空手的好。
收拾得差不多了,雨馀涼抱起桌上那一沓紙,先找了個箱子裝了,随後來到後院中在地上挖了個坑,将箱子埋了進去。
随後他背上行禮和木刀,先走到門邊往外張望了一番,外面還是漆黑一片。确認無人後,快速跑了出去。
整條巷中極靜,家家戶戶都在睡覺。來到北城門附近,雨馀涼躲在兩座屋子的牆縫之間,靜靜地等待。
谷州府每日寅時六刻便會開城門。
眼下尚處春寒料峭時節,何況又是才下過雨的晚上,雨馀涼受了一個多時辰的凍,終于等到城門打開。他照樣用布蒙着頭臉出了城門,一出城,隻見整個世界都像是籠了一層水霧,遠處的樹葉變得模模糊糊,與罩了一層極輕極薄的白紗無甚分别。黑黢黢的重重樹影後透出的天光泛着黃色,恍然一看,竟不像是黑夜。
他沿大路走着,走了很久以後,才回過頭遠遠地看了一眼谷州府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