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漢子一拍一喝,便如驚雷在空中炸開,雨馀涼,包括其他桌的客人都被驚得身子一震。
那高大年輕漢子回頭,一開始似乎還沒意識到這中年漢子是在說自己,直到他發現那中年漢子雙目圓瞪,眼珠一動不動怒視着他,這才知道自己方才所說的話被聽去了。
年輕高大漢子笑道:“我自跟我這邊的人說話,你這老小子,又在吠什麼?”
中年漢子指着那年輕高大漢子道:“光憑你剛才那句話,就足以把你押去盟主大人面前治罪!”
那高大年輕漢子哈哈一笑,道:“水南武林已經快沒人了,他若再殺自己人,豈不是自毀長城?”
中年漢子怒極,喝道:“小子放肆!”“肆”字還沒說完,便已猱身而上,伸出手臂就是中宮直進的一拳。
那年輕高大漢子左手上舉,手掌根部往中年漢子腕上一頂,中年漢子登時感到整條右臂酸痛難言,竟被這一下激出了淚花,那年輕高大漢子身子轉了一周,使出一記回旋踢将人掃飛出去。那中年漢子身子撞向旁邊一張飯桌,在桌上用飯的客人見狀忙不疊起身散開。隻聽喀啦啦一連聲響,飯桌桌面裂開,桌腿折斷,桌上的飯菜也都連碗帶盤摔在地上。木屑、碎瓷片、飯粒油湯,盡被中年漢子壓在了身下。
那中年漢子顫抖着擡起一條手臂胡亂摸索着揮了揮,發出一陣陣有氣無力的慘呼。
雨馀涼看到,那中年漢子的腰似乎扭轉到了一個奇怪的角度,看上去詭異至極。
高大年輕漢子略微擡起右腿,将手掌正反面都在膝蓋上拍了拍,淡淡道:“這點不入流的微末功夫,也拿出來丢人現眼。”
與那中年漢子一桌的另外兩人見自己人受傷,都蹭地站起,其中一個叫道:“老三!”另一人直接刷的一聲抽出鋼刀,道:“既然人家不留情,我們還客氣什麼?”說着手一撐桌面,越過桌子縱身而上,揮刀向高大年輕漢子砍去。
與那高大年輕漢子一桌的萎靡男子和幹練女子見狀,也都拿起兵刃上前,一時間雙方人馬鬥在一處。
飯店中的人見動上了手,不會武功的已然丢下碗筷酒盞逃了出去,生怕波及到自己。大堂中隻剩下和這高大年輕漢子、萎靡男子、幹練女子一起進來的另兩桌人,以及其他零星幾桌江湖人懶得動,掌櫃的和店小二躲在櫃台後面,頭也不敢探一下。
雨馀涼心驚膽戰,看向木姜道:“木前輩……”
木姜挑了一夾菜到自己碗裡,道:“江湖上,不成天都是殺過來殺過去的嗎,這事兒也不新鮮。”他又另拿了雙筷子将燒雞的雞腿夾進雨馀涼碗裡,安慰道:“放心,不是來找我們的。”
倏地一塊什麼東西朝他們飛來,雨馀涼下意識地想要閉眼,隻聽啪的一聲,木姜提起刀柄擋下了那東西。那物在地上啪嗒啪嗒地彈了幾下,最後停了下來。雨馀涼定睛一看,是一塊碎木塊,應當是某張飯桌或椅子上的一角。
雨馀涼定了定神,也拾起了自己的刀,雙手把住刀鞘靠近刀柄的那一端,準備下次再有東西飛過來時也以刀鞘或刀柄彈開。
旁邊兩桌人笑道:“範相公,解決這種小事,用不着我們上了吧。”
那高大年輕漢子一面拍開敵人攻來的一掌,一面回頭笑道:“用不着,用不着。莫說你們不必上,舒大哥和鳳妹也是多事。各位請安坐,先吃好喝好,我這邊馬上就解決了。”他狀态松弛,一副很有餘裕的樣子。
旁邊那兩桌其中一桌有四人,另一桌坐了三人,是方才跟那被稱作“範相公”的高大年輕漢子一起進來的,看樣子,這十人是一道。
雨馀涼一邊提防可能會飛來的雜物,一邊留神觀察這幾人的招式。兩個中年漢子出招雖沉猛卻不凝滞,反而十分靈活,可見身手皆是不凡。
兩個中年漢子每使出一招,雨馀涼都在心裡暗暗思考拆破之法,十招中倒有五六招雨馀涼能夠拆解,這五六招中又有兩三招需要思考一陣才能拆得了。然而若在實戰中,對方是萬萬不會給這個時間讓你思考的。
雨馀涼知道,自己對上這兩個中年漢子随便其中一人,都不會有勝算。
但這兩個中年漢子對上對面那高大年輕漢子,卻被打得節節敗退。本來對面是三人齊上,但那萎靡男子和幹練女子見高大年輕漢子能獨自對付這兩個中年漢子,便也退在一邊,隻全神貫注地觀戰,不再出手。
自己已不是兩個中年漢子的對手,而對面那個“範相公”武功卻遠遠強出兩個中年漢子,如此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江湖之深不可測,遠超雨馀涼想象。他的武功要練到什麼程度才能支撐他去尋找自己的身世?又要練多久才能練到那個程度?思及此,一滴冷汗從雨馀涼額邊滑過。他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壓得他直要喘不過氣。
沒過多時,兩個中年漢子雙雙敗下陣來,并且都多少受了些傷。二人見今日無有勝算,一左一右架起先開始倒在地上的中年漢子,三人踩着地上碎裂的盤子,跌跌撞撞地搶出了大門。
雨馀涼注意到最開始被踢飛的那中年漢子,腰部以下轉到了側面,似乎是轉不回來了。
萎靡男子拍手道:“舟誠兄弟,你的武功又有精進了。”
如此聽來,那名範相公大名應是“範舟誠”了。
範舟誠與那萎靡男子和幹練女子一邊歸座,一邊道:“哪裡,比起舒大哥你還差得遠呢。何況對付這種草包,讓人無法使出全力,不僅乏味得很,也無法讓舒大哥和鳳妹看到我這幾個月來修煉的真正成果。”
萎靡男子又道:“你那招連環踢腿……”
周遭恢複了平靜,各桌的人繼續邊吃喝邊聊天。隻是隻剩下包括木姜雨馀涼在内的幾桌江湖人,大堂内沒有之前那麼喧鬧。
掌櫃看着一地的爛桌爛椅,隻能搖頭歎氣。他也不敢去向範舟誠等人索要賠償,隻是指揮小二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
木姜想,結果那個禁止鬥毆的牌子根本就沒用嘛。
小二正拿了掃把掃着地上的碎瓷片,忽聽得從樓梯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小二還沒來得及直起腰,轉頭一看,見是一名大約三十來歲的男子,身後還跟着幾人,神情嚴肅地走上樓來。
小二以為是顧客來了,忙殷勤道:“客官,吃飯還是住店?”
那男子道:“找人。”
雨馀涼聽到這聲音,眼前突然一陣發黑,再轉頭一看,果然是辜俊願。
師父怎麼找到這來了?他來是打算幹什麼?帶自己回谷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