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雨馀涼不僅立即調轉刀身擊開了他這一刀,緊接着反而對他展開了攻勢。辜俊願眼前隻見刀光閃爍,耀眼生花,一時沒反應過來,竟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隻聽辜俊願慘叫一聲,大堂中衆人見他後退數步,左手捂着額頭,鮮紅的血從手掌下流出,順着臉頰滴下。他退後時踩到地上還沒來得及清理的油湯飯菜,腳底一滑,就向後摔倒,幸好身後剛好有一把椅子,辜俊願便一屁股重重坐在了椅子上,椅子在地上滑動發出嗤的一聲大響。
另一頭,雨馀涼毫發無損。但他神色訝異,又有些惶恐,似乎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雨馀涼一開始卸去辜俊願的勁道時,以他薄弱的江湖經驗,根本沒想到辜俊願會立即變招進攻。他心中所想,不過是先解除眼下的困難,其他的事後面再說。之後眼見辜俊願一刀刺來,雨馀涼也是心驚,卻已來不及避開,突然想起木姜教他的拆招之法,馬上便使了出來。他使出這一招也是急中生智下的行險,沒想到不僅解去了辜俊願的攻勢,更是傷到了後者。
一旁的範舟誠從鼻子裡噗的一聲笑出聲來,對同桌的兩個人道:“我原先以為今天隻有武功差勁卻叫得兇的,沒想到還有來搞笑的。今天這是什麼日子,怎麼好玩的事全遇到一起了?”
他說這話的聲音不小,一時間其他幾桌客人也都發出零星的笑聲。
範舟誠這話雖然刻薄,但在場的這些武林人士,也确實都好多年沒見過像辜俊願這種的了。谷州府武道不興,谷州刀派教授的武功雖然能将外行唬得一愣一愣,但實際上非常粗淺。在場之人都是正兒八經在江湖上闖蕩的,辜俊願那兩下子在衆人面前贻笑大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況且這些人剛才聽到雨馀涼叫辜俊願作“師父”,師父僅在一招上輸給徒弟,還輸得這麼難看,在師父本人看來是丢臉,在别人看來是滑稽。
跟着辜俊願來的幾個谷州刀派門人忙奔過去想要将他扶起,辜俊願動作粗魯地将他們揮開,大叫道:“不用扶!”語氣甚是暴躁。
辜俊願看到周圍幾桌人的目光紛紛射向自己,表情中不乏戲谑。心想這小畜生好陰毒,是存心要讓他丢大臉,一時對雨馀涼充滿了怨毒。
其實雨馀涼哪裡是故意的,不過是他臨敵經驗少,武功又練得不熟,在危急時刻下沒掌握好力道而已。辜俊願心胸狹窄,往往别人的無心之舉,他都在心中認定别人是有意為之。何況他這時對雨馀涼下手狠辣感到怒極,卻又沒想到是自己率先使出狠辣招式來對付雨馀涼。
木姜就算對辜俊願這個人的觀感再不好,也念及他從前是雨馀涼的師父,本沒打算把他怎麼樣,卻沒想到雨馀涼無意中讓辜俊願大失面子。他見辜俊願額頭流血,便将手伸進袖子裡,想掏止血藥出來。
辜俊願對上雨馀涼,本來信心滿滿,卻沒想到自己在這個從前一直嫌棄看不起的弟子手下竟走不了一招,心理落差極大。一時間憤怒、惱恨、羞慚各種情緒湧上心頭,急欲要出這口惡氣。一瞥眼看見木姜站在欄杆邊上,低頭在掏什麼東西,全然沒有注意周圍的樣子。辜俊願發起狠來,便想将木姜從欄杆邊推下樓去。
他理智盡失,心中想到這裡,馬上就起身要付諸實踐。旁邊的四個門人隻見辜俊願從椅子上一彈而起,徑向木姜沖去。木姜察覺到動靜,茫然地擡起頭,見辜俊願已近在眼前。他表情猙獰,朝木姜伸出雙臂,木姜一愕,身子微向後仰,雙腳連動也沒動,辜俊願便撲了個空,整個人撞在欄杆上。
木姜也不掏止血藥了,将空手從袖子中抽了出來。
辜俊願雙臂直直杵在欄杆上,他情緒激蕩下又使出了十二萬分的力氣,此刻劇烈疼痛從手臂傳來,忍不住大聲呻吟。四名谷州刀派的門人又趕忙過來,手忙腳亂地将辜俊願扶起。
隻見他雙臂無力地垂着,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頭。
木姜面無表情道:“我還以為我這小朋友之前待的門派武功雖然不好,卻好歹也是正經門派,沒想到裡面的人人品這麼不堪。”他看了一眼雨馀涼,又道:“雨馀涼好好一塊材料被你們教成這樣,真不知是怎生教的,雨休那樣的人才又不知利用隻知排擠,唉。”
真是水越淺的地方王八越多。
雖然後面這句話木姜沒有說出來就是。
他轉身一甩袖道:“走吧,馀涼。”
雨馀涼聞言,拿起刀跟随木姜而去了。
辜俊願表情頹敗,面如死灰,由四名門人攙扶着從樓梯下去,離開了客棧。
其他幾桌客人有些搖頭,有些笑笑,繼續喝酒吃飯。
掌櫃的一巴掌拍在小二後腦勺,道:“還愣着幹什麼?去看看欄杆撞壞沒有啊!”說着掏出了算盤,一邊撥一邊歎氣。
此刻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裡,陽光略微斜照,金色的光落在寫着“不許打架鬥毆”的木牌上,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