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姜聽萬克禮竟當衆大聲說出玉鑰匙和人皮圖在他們身上,心内大呼不好。他眼睛斜視,果然周圍人的目光紛紛射了過來。
與範舟誠一桌的萎靡男子道:“玉鑰匙?人皮圖?那是傳說中的奇寶,怎麼會輕易就給這……這幾位朋友得到了?”
萬克禮将玉鈴從懷中掏出來,一步步向雨馀涼走近,一面道:“此物名為‘玉鈴’,是專門用于探知兩樣寶物的,若是靠近了玉鑰匙或人皮圖其中一樣寶貝,便會自行震動并發出鈴響。若是兩樣寶貝同時出現,那麼這鈴铛反而隻會震動,但無論震得多麼厲害,都不會有鈴響。”
衆人紛紛朝萬克禮手中看去,坐在靠裡位置的甚至站了起來,隻見那鈴铛果然在無人動它的情況下狂震不已,卻半點聲音不曾發出,且越是靠近雨馀涼,那鈴震的幅度越大、頻率越快,最後直要從萬克禮手上跳起。見到如此奇特情景,他們對萬克禮的話倒是多信了幾分,看向雨馀涼等人的目光也逐漸鋒利起來。
萬克禮最終在離雨馀涼數尺出停下了步子,大聲道:“小友,有好東西可不能私藏,在座的都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漢,拿出來給諸位朋友看看又如何?”他雖是看着雨馀涼,身子卻朝向衆人,這句話顯然是對酒家裡所有人說的。
那萎靡男子冷笑一聲,道:“兄弟,你不厚道。你想要寶物,卻打着算盤讓大夥兒給你白做工,大家受累,好處你得。呵呵,天下可沒這麼便宜的事,兩樣寶貝,在座的各位人人都有機會,誰搶到就是誰的。”他眼皮半阖,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但說出的話卻一針見血。他這話一出,其他桌的客人紛紛道:“說得沒錯!”“是極,是極!”
萎靡男子一語道破萬克禮心中所想。玉鑰匙和人皮圖是江湖中人何等向往的寶貝,他這樣當衆說出來,就是要引得衆人搶奪。一個人武藝再高強,也終究寡難敵衆,他正是要借群豪的手除掉木姜。就算殺不死木姜,也能讓局面亂起來,混亂之中,他再要除去魚晚衣、從雨馀涼身上搶到長命鎖便容易得多。見自己的想法被萎靡男子說破,萬克禮也不尴尬,他和連江身為“滄阆四絕”,對自己的身手絕對自信,在場之人中,他們隻忌憚木姜,便道:“好罷,就依兄弟所說,誰拿到就是誰的。”
他們在那裡讨論寶貝歸誰,似乎此事跟雨馀涼等人全然無關一般。
雨馀涼氣得渾身發抖,隻覺天下怎麼會有如此荒唐無恥之事。
那萎靡男子名叫舒玮,外号“枯閻王”,與他和範舟誠同行的女子叫做花蕊鳳,江湖人稱“喋血雀”,而那範相公範舟誠,則被人稱為“山水狂腿”,因他擅長腿法,且用腿踢人時,下盤極穩,身形不動如山,腿法又如流水一般流暢。這三人都是水南武林闖出了名号的人物,他們聽了萬克禮的話後,相互對視一眼。
範舟誠突然拔劍,木姜眼疾手快,伸手将他尚未完全出鞘的劍按了回去,接着一腳踢中他面門。範舟誠連人帶劍飛了出去,又撞在了支起草棚的木柱上,那木柱喀喇一聲折斷,稻草紛紛揚揚蓋在範舟誠身上。他好不容易坐起,口中又狂吐鮮血,天藍色的衣襟染紅了一大片。
就像一聲令下一般,旁邊的人紛紛抽出武器,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刃,齊刷刷向木姜等人戳來。
舒玮和花蕊鳳見範舟誠受傷,忙上前查看情況,範舟誠一邊吐血一邊眉頭緊鎖,顯出極其痛苦的表情。舒玮忙從袖中取出一粒藥丸塞進範舟誠滿是鮮血的口中,又點了他身上幾處穴道,将範舟誠安置在一處角落後,舒玮對花蕊鳳道:“鳳妹,我們上!”
花蕊鳳點點頭,刷的一聲拔刀,那刀的刃形便如雀翎一般。舒玮和花蕊鳳足尖同時點地,一齊向正被衆人圍攻的木姜等人縱躍而去。
木姜側頭躲過一人的連環數槍,突然三指捏住鈎鐮槍的槍尖,使勁往後一拖,那槍頭便沒入了木姜身後一人的左眼。這人先前在木姜身後舉刀正要砍下,此刻鈎鐮槍從他眼睛刺入,又從腦後穿出,他手腳亂舞了一陣,便挂在槍上不動了。木姜左腳把槍踢開,右腳對着那拿槍的人胸膛又是一踢,那人身子淩空轉了幾周後落在地上,也抽搐了幾下後就不再動彈。
雨馀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木姜這回下手特别重,幾乎都是死手。但眼下形勢讓他無法多想,敵人太多,他和魚晚衣也各展兵器奮起禦敵。
很快,這群人就發現木姜武功不一般,死了十多個人後,便不敢再貿然靠近木姜。但雨馀涼似乎是個破綻,且方才見萬克禮說起玉鑰匙和人皮圖,都是看着雨馀涼在說,那兩樣寶貝應當是在雨馀涼身上。
若是直接沖着雨馀涼去,一旁的木姜絕不會袖手旁觀。要拿到寶物,就得有人拖住木姜,但又有誰願意去木姜那兒送了性命,反倒為别人做嫁衣呢?
萬克禮和連江看出了群豪的顧忌,這群人若是不敢動手,那麼今天這機會便浪費了。按照昨晚的情形來看,木姜應當不是他們二人聯手的對手,就由他們二人為群豪創造機會,最後再從搶到長命鎖的人手中把長命鎖奪過來就是。
連江和萬克禮互相望着對方點點頭,二人一個拔劍,一個抽鞭,連江率先欺到木姜身旁,萬克禮則站在遠處,甩出長鞭與連江的利劍配合進攻。
木姜一躍而起避過長鞭,那鞭身打在木姜方才站着的地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地上碎石塵土,紛紛揚起。木姜還未落地,便在空中轉身,長刀刀刃驟然現出,要将連江的劍蕩開。
連江迅速變招,手腕一斜,長劍便往木姜肩頭削去。不想木姜那一刀也是虛招,當即撤肘回刀,将連江這一劍封住,同時側頭避開萬克禮揮來的第二鞭。
群豪見連江和萬克禮将木姜拖住,于是又十分默契地各提兵刃向雨馀涼而去,雨馀涼和魚晚衣一同禦敵。
幾經實戰,雨馀涼對武功招式的運用越發感到得心應手,對武功招式的拆解也不時有新的體會。再加上有魚晚衣與其并肩作戰,而魚晚衣身為九歌之一,武功自然不低。因此這些水南群豪雖不是膿包角色,雨魚二人倒也真應付下來了。
隻是雨馀涼武功仍是差了魚晚衣一大截,大家都想捏軟柿子,再加上寶物又在雨馀涼身上,所以攻擊魚晚衣的比攻擊雨馀涼的人少得多。魚晚衣一邊對敵,一邊還要留意雨馀涼這邊的情況,必要時出手相助,這麼一分心,雨魚二人便隻能将敵人擊退,并不能殺傷敵人。
于是敵人退了又上,毫無懼意,漸漸地,雨馀涼和魚晚衣都感到有些疲累。雨馀涼喘了口氣,一瞥眼間看到看到木姜将連江和萬克禮打得節節敗退,喉嚨吞咽了一下,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對付眼前的敵人。
木姜接連将連江的長劍和萬克禮的匕首組合起來的數十招一一拆解,将二人逼退後,在原地站定道:“怪不得看着眼熟,兩位想必就是滄阆四絕中的其中二絕了。”
木姜此言一出,正在圍攻雨馀涼和魚晚衣的水南群豪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們雖沒見過滄阆四絕的人,卻聽過滄阆四絕的名号。
木姜看向萬克禮,道:“長鞭匕首,你是萬老四萬克禮,萬前輩,你應該還有一手飛刀沒使出來過。”他又看向連江,“你是老三連江前輩,使劍。”
近年來水西水南武林局勢本就緊張,在這個敏感的時期,滄阆派作為水西大派,派人來到水南,動機十分可疑。雖然水南有的江湖人覺得水南武林盟主換了誰都無所謂,但大多數都還是比較排斥來自水西的武林人士的。
他們暫時對雨魚二人停手,隻用一種奇異并且有些帶着敵意的眼光瞧着連江和萬克禮。
萬克禮手上匕首一轉,道:“竟然認出我們是誰,敢問閣下姓名?”萬克禮說這句話時,心中卻想,昨天晚上這疤臉漢子面對他與連江的合招,還隻能閃躲不能拆解,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居然就想出了拆破二人合招的方法。
并且連江昨晚遇到的奇怪狀況今天萬克禮也體會到了,木姜有好幾次都能直接傷了他們二人或将他們的兵刃擊飛,但每當這些時刻,他都及時地将自己的長刀移開,或隻是輕輕地在他們兵刃上碰了一下。萬克禮思索一陣,又想到木姜用來對付他們的刀法似乎隐隐有連江劍法的影子,突然想通了什麼,心道:“難道說他是有意不讓我們很快戰敗,而是要逐漸引我們用出新的招式好化為己用……”思及此,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
木姜笑道:“你們二位不好好在滄阆待着,到水南作甚?”
萬克禮道:“這個與閣下無關。”
木姜想了想,道:“也是。我們本來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也想和你們相互放過,如今你折磨我,我折磨你,又有什麼意思?”
連江和萬克禮一副深以為然的表情。萬克禮道:“既已達成了共識,那麼先前就是誤會一場,我們便恭送閣下了。”說着将拿着匕首的手背在身後,側身讓出一條路,對木姜比了個“請”的手勢。
他這般舉動,似乎先前木姜砍傷他和連江的事也不追究了,隻想讓木姜趕緊走。
木姜看向雨馀涼,道:“可我跟那邊那個小朋友是一道的,我走的話,那個小朋友得跟我一起走。”
萬克禮道:“既如此,讓他把東西留下,你們倆就都可以走了。”
木姜笑笑,搖頭道:“你們要奪的,是我這個小朋友的東西,要搶他的東西,我可不能當沒看見。話說回來,那東西吧,說實話,長得哪裡像是鑰匙和什麼圖了?那個叫做‘玉鈴’的東西,難道不會出錯嗎?”
萬克禮神色不善道:“玉鈴絕不會出錯。玉鑰匙和人皮圖這兩樣東西江湖上人人想要,幾十年來多少人為這兩件東西争得頭破血流?要得到其中一樣已經極是不易,他一個年紀極輕的少年人,如何一下就将這兩樣東西都握在手中?要說他無辜,嘿,我反正是不相信。”
木姜道:“這話倒有些道理。”說罷瞪了雨馀涼一眼。雨馀涼頭一次見木姜用這種眼神看他,背脊有些發涼。
萬克禮道:“所以閣下是要離開還是怎樣?閣下若離開,我們恭送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