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欽審視着這一幕，臉色逐漸冷下來，距離裴欽三尺遠的另一個士兵小聲開口，“你怎麼了。”

還沒有等裴欽回答，這位士兵繼續道：“你羨慕？”

“何出此言？”裴欽實在沒想到對方會覺得自己羨慕那些無所事事的士兵們。

“你這副模樣不就是覺得他們比我們跟着安撫使要好？其實這隻是表面......”士兵捂着嘴，向裴欽走了兩步，聲音壓得更低，“我原本也是跟着他們一起在軍中訓練的，後來安撫使上馬時，我抓住機會跪在馬匹一側，方便安撫使上馬，安撫使當時一高興就讓我來當他的護衛，我才逃離的。”

身旁的人說起這個事，臉上滿是得意，絲毫沒覺得給旁人做腳蹬是有損尊嚴的事，反而是自己走運，才得了賞識。

“待在這裡，沒有人會真的來訓練你，我們身處内地，與真正的戰場相距甚遠，而且駐紮在這裡的軍隊本就是朝廷設置來防止江淮地區生亂的，不過是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就是不訓練也能鎮壓，士兵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為那些個将領幹苦力的對象，還好我已經早日離開。”

聽着耳邊的描述，裴欽為受壓迫的士兵們感到憤怒，但是這次他沒有表露出來，連剛才的情緒也一并收起來，恢複如初。

“你們有在這裡待過？”他又搖搖頭，“想必你是家中富裕，捐了銀子，才讓你得到好差事，跟在安撫使身邊的，沒幾個是沒有給上面交過銀子的。”

裴欽還想知道更多，苦悶的說道：“沒有，我同你一樣，不過是機緣巧合得了賞識罷了，若是家中富裕，又怎麼回遭受那等苦楚，我剛才不愉，隻是覺得他們還要經受更多的苦楚。”

“我來這還沒有多久，隻是跟在車駕的最後面，沒有機會見安撫使，不知道安撫使私下裡可好相處？”裴欽滿臉都寫着“求教”二字，姿态做足，對方自然會言無不盡。

裴欽主動靠近，彎腰聆聽。

士兵也如裴欽料想的一般，“我和你說，但是你可别出賣我。”

裴欽懇切的說道：“那是一定，若是我有了機緣，定然不會忘記你的。”

“你叫我王二就行，我在家中排行第二。”王二大方的介紹自己。

“王二哥，我就如此稱呼，你就喚我裴佑。”

王二聽完，調侃道：“好，那我就應了你的稱呼，不過，你出生時，臉朝右嗎，跟我的名字取的一樣随意。”

裴欽知曉他這是理解錯了，不過可以拉近二人的關系，裴欽也就沒有糾正，笑道：“可能是吧，我父親并沒有說過為何這樣取名。”

王二接下來就開始說關于劉謙的事，“我們這位安撫使，别的我沒看出來，但是...他好色。你是不知道，這安撫使的宅院占了一整條街，裡面那是建的格外精緻，反正就是......你懂吧，我也形容不出來。”

裴欽點頭回應，王二見狀，繼續說道，“平日裡用的碗筷都是金制的，就是我們這些随行的士兵，都能住上六人一間的屋子，他一共養了十二房小妾，要不是宅子大，我都怕這麼多人都沒地方住。”

“關鍵是這十二房小妾的人數固定，但人可不固定，至于為何是十二，我就無從知曉了，要我說，就是官家，都沒我們這位安撫使會享受。”

裴欽連忙制止，正色道：“王二哥，這話可不要亂說，若是别有心之人聽見，怕是會狀告你。”

“别怕，我也就現在說說，人多的時候，我會管好自己的嘴。”王二輕松的說道。

王二跟裴欽說了很多，等到有人在說“整隊”時，兩人快步向外走去，圍在主賬周圍的士兵都在帳前站好，而劉謙此時還在跟指揮使談話，又是一刻鐘，劉謙才轉身下台階。

時間還未到正午，劉謙便要離開，将這軍營當成自己的家一般，何時想來或是離開，都是這樣随意。

裴欽隻是這樣冷眼看着。

劉謙踩着腳蹬上馬車，士兵前後護衛着。

待到進了城門後，裴欽就向那條深巷看去，隻盼原本的那人能在原處等待，若是慌忙将今日的經曆說出去，怕是接下來裴欽去的其他幾個軍營，就不能看見今日這樣真實的一幕了。

裴欽逐漸落後于整個隊伍，趁人不注意就進了巷子，就看見蹲在地上的人，那人見穿着盔甲的裴欽進來，快速起身，臉色通紅的質問道：“你是何人，為和要敲暈我？”

裴欽側目，漸行漸遠的隊伍容不得半點耽擱，沒有過多的廢話，脫下身上的盔甲，“别問，你不會有事，若是你身邊的士兵問起來，找機會搪塞過去，實在沒法子，你便如實說，但是盡量别傳揚出去。”

說罷，從胸口掏出令牌，上面的金龍清晰可見，一瞬功夫便收回。

士兵剛想行禮，便被裴欽扶起，“快跟上吧。”他沒有再問，而是快速穿上裴欽脫下來的盔甲，套在自己身上，快速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