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婧所中的藥幸虧不是什麼虎狼之藥,除了讓人消失一段記憶,藥性也沒有太過折磨她,在涼水中待了一個時辰,中途換過一次水,之後身上的熱浪便漸漸退下去。即使是夏日,夜間過兩次涼水,那也是受不住的,故而姜婉婧後半夜起了熱。
裴欽一直守在房門外,葉萩派白芷去找大夫的時候,出門就看了閉眼靠在柱子上的裴欽,聽見動靜,知曉姜婉婧生了熱,便立馬接了去請大夫的活。
“奴婢瞧着裴公子很是擔心小姐,不僅一直守在門外,就是去請大夫也是兩刻鐘就将大夫帶了過來,當時大夫過來給小姐診脈,還在抱怨,裴公子快要給他老人家的骨頭都弄散了,他還要多活幾年。”
葉萩說後半句的時候,恰逢熬粥的白芷推門進來,看見做起來了的姜婉婧,眼中蓄滿淚水,把姜婉婧好一番問候,
“小姐,你快吓死奴婢,你都不知道那副模樣,奴婢從來沒見過,還以為你突然生了惡疾,我和葉萩可怎麼跟夫人交代啊。”
“......”
白芷哭訴了好半晌,姜婉婧安慰都不管用,還是葉萩好使,一個冷眼過去,“别哭嚎了,小姐不是好好的嗎,還不将粥拿過來給小姐用些。”
被訓斥,白芷抽抽搭搭的收回眼淚,不情不願的離開床榻前,去盛粥,很快回來,坐在床沿上,給姜婉婧喂粥,原本姜婉婧是要自己用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還用人這樣伺候,奈何手臂存心跟自己作對,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隻能如此了。
“剛才葉萩是不是在說裴公子。”
姜婉婧耷拉着眼,讓人看不出在想什麼,卻不着痕迹的将身子往外移了移,記憶被拉回看見裴欽的那一刻,姜婉婧深感内心深處有什麼東西馬上就要破殼而出,這次她敏銳的察覺到了,眼前逐漸變黑,磁性低啞的聲音越來越遠,思緒回轉,小口小口的吃着白芷喂過來的粥。
“昨日裴公子可真真是用心,今早回去的時候,眼下一片青黑,那唇周都是胡茬子。”
白芷斷斷續續的說了很多,姜婉婧一句不落的聽完了。
葉萩遞了手帕,姜婉婧接過,渾身無力,她也就不想再做其他的事,就想這麼躺着,白芷和葉萩拉開門退出去。
姜婉婧側躺着,心口悶悶的,白芷和葉萩的話回蕩在腦海中,她不自在的用舌尖抵了抵皓齒,手心也出了細汗,最後還是抵不住疲軟,雙眸輕輕閉上。
這一覺,一睡就是兩個時辰,金烏高照,烘烤着一切,屋内的熱意攀升,姜婉婧硬生生的被熱醒了,這次醒來,一改晨起時的軟綿綿,雪白的中衣被汗濕,這下不能忍了,
“葉萩。”
葉萩穿過外間,進來時姜婉婧已經坐起來,
“去備水吧。”
葉萩會意,退出去備水。
這一折騰,又過了半個時辰,已是午時末了,葉萩伺候姜婉婧穿衣绾發,白芷在外面讓夥計備飯。
姜婉婧離開房門,站在長廊上,正準備下樓梯,一眼就望見了坐在四仙桌旁的裴欽,巧合的是二人今日都穿了一身白衣,不同的是姜婉婧月白的襦裙上繡着繁瑣的花紋,青絲是一根白蓮刺繡蜀錦發帶,剛剛大病一場,面色不如往日紅潤,略顯憔悴,氣息不足,難得的弱柳扶風,我見猶憐。
裴欽别對着姜婉婧,并沒有發現已經下樓的姜婉婧,直到她走近,裴欽才轉過身來,眼底的烏黑,明晃晃的出現在姜婉婧眼中,細看下眸中還有紅血絲。
見此,姜婉婧心間冒出了的是擔憂,這人守了自己整整一個夜晚,怕是會熬出病來。
對面的裴欽心中亦是不好受,原本說好要護住姜婉婧,最後還是食言,但凡自己反應慢了半刻,他都不敢想會發生些什麼,沒有得而複失的欣喜,隻有一股彌漫胸腔的後怕和懊悔,現下又看見一身病氣的女子,心中一疼,這疼霎時蔓延至全身,坐得筆直的脊背像是被突如其來的重物壓彎。
這猝不及防的變故可是吓到了姜婉婧,想都沒想,伸出一雙柔夷,猛然就上前扶住裴欽,語速極快的詢問裴欽,“你怎麼了,可是身體不适,我讓人去請大夫。”